第170节

现在纥石烈志宁难得有了表现的机会，自然侃侃而谈，“我军初败，完全是败在床弩上。而夜袭时床弩要想命中，难度就大得多了。”
宗亨赞许地点了点头，就在他准备接受纥石烈志宁的建议时，纥石烈志宁又开口了，“说是这么说，但赵军现在严阵以待，而且刚打了胜仗，士气十分高昂，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那按你的意思，难道要退兵不成？”宗亨怒道。
“对，末将的意思，正是要退兵！”纥石烈志宁的脸上现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你！”宗亨刚要发作，却突然明白了纥石烈志宁的计划，大笑了起来，“像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会一直被埋没呢？此战获胜后，我一定会向皇上极力举荐，望你多加努力啊！”
纥石烈志宁心中叹息，他明白完颜亮是因为兀术的原因才打压他。他早就认为自己永无出头之地了，但是他依然积极地出谋划策，因为战争就是他的生命！不过宗亨也是好意，纥石烈志宁便虚应故事，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次日金军开始拔营，看起来好像是要前去增援泗州，留守海州的军官大多是些半大的孩子，不由放松了警惕。谁知，太阳落山以后，金军万余骑兵突然掉头，他们以最高速连续奔袭百余里，直逼海州城下。
等到守军反应过来，已经有数百金兵爬上了城头。因为全民练武的关系，即使是赵军的工兵，也学过些武艺，但再怎么也不可能跟战斗部队相比。没过多久，入城的金军越来越多，赵军渐渐抵敌不住。最大的问题是，这些工兵基本上都没见过血，在金兵的凶残面前很自然地心怯了……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手边有着强大的军械，赵军士兵却因为心慌而很难射中目标，再加上光线昏暗、敌我难分，突入城中的金军很快超过了三千人，而且还在迅速增加。这样下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难道海州真的是赵军的不祥之地，马上就要第二次沦陷吗？
“不要！”这时已经心生怯意的赵军官兵突然听到了一声稚嫩而凄厉的叫声……
“如果输了，大家都会像爸爸妈妈那样，我不要啊！”一向怯懦胆小的赵奈在这个时候焕发出了惊人的勇气，“一窝蜂，准备！”
军心即将崩溃的工兵们看到一个孩子居然表现得那样冷静勇敢，大家的战意这才重新燃烧了起来。特别是后方的人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窝蜂”准备完毕。所谓“一窝蜂”其实就是连发火箭装置，火箭虽然射程比普通弓箭远些，但得点火，发射速度大受影响，所以实用性不佳。但是制成“一窝蜂”后，只需点火一次，就能连续射出数十支火箭，效率大大提高了。
“点火！”赵奈用他稚嫩的声音发出了命令，上百具“一窝蜂”对准金军喷出了阵阵火光，漫天的火箭在黑夜中显得是那样地耀眼。金军猝不及防，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而此时赵训和二十多个皇族子弟以悍不畏死的气势杀入金军阵中，令工兵们完全振作了起来。金军阵型大乱，攻势被暂时阻住了。赵训他们倒不是真不怕死，而是赵抗规定，皇族成员带头逃跑者杀无赦，他们没有退路罢了……
其实，赵奈这个小孩也被带来，一是因为他对机械有很高的天分，独立设计还做不到，但那些战争机械一旦出了问题，工兵们常常得向他请教；二是因为他对远程兵器的运用很有感觉，在他的指挥下，那些大型远程兵器的效果大增。但今天他这一个孩子居然稳住军心，并扭转了战局，这可是连赵抗与虞允文都没有料到的。
尽管金军暂时被击退，但局势依然很不乐观。目前进入城内的金军已经超过了五千人，而且他们还控制了西城门，使得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城内的工兵部队则由于不擅长近战，损失超过了三千人，剩下的也大半带伤。所幸最重要的那部分战争机械并没落到金军手中，不然就太可怕了。但是，在巷战中这些兵器的威力大受影响，可不像射城下的兵马那么轻松惬意……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向我发炮
金军现在也很郁闷，他们夜袭得手后，原以为可以轻松夺城的，谁知道对方居然硬是坚持了下来。要知道，虞允文麾下可有着两万精锐骑兵呢，就算连报信的时间也算上，他们赶到这里也就需要一两天而已。想到这里，纥石烈志宁立即找到宗亨，求他不惜一切代价发起总攻。宗亨也意识到潜在的危险，立即下令先期入城的八千金兵马上发起进一步的攻击，随后入城的部队一旦到位，也要立即加入战团。
赵训他们也已经看出金军这次决心很大，这令他们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时今天的大功臣赵奈说话了，“投石机全部装填霹雳炮！”
“真要用那个？”那个高个子尚有疑虑。
“现在就将解药发给大家，金军的实力远比我们强大，现在不用，难道要等大家都死光了再用吗！”那个一直被人戏称“还没断奶”的孩子，在生死之间迅速地成熟了起来。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不管是他的堂兄们，还是其他的官兵，平时都对赵奈相当喜爱。“我要让大家都活下去！”这个念头支撑住了赵奈幼小的心灵，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智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成长着。假以时日，他很可能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种事呢？
由于赵奈之前的表现已经得到了大家的信任，他的要求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也意味着之后的战斗，会惨烈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很快金军就再次大举进攻，与上次相比，金军无论是兵力还是决心都是无可比拟的。但这一切，却完全不能令赵奈生出半点惧意，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指挥者的角色中了。
“放！”随着赵奈一身怒吼，上百具换装完毕的投石机将大量的“霹雳炮”弹射到金军阵中。虽然听上去震耳欲聋，但“霹雳炮”的爆炸威力并不大，至少直接被炸死的金兵没几个。但是……
“这烟有毒！”一个金兵强忍着窒息的痛苦从四处弥漫的浓烟中逃出。原来这种加强型的“霹雳炮”是将火药与狼毒、石灰等物质混合制成的爆炸物，由虞允文发明，毒性并不算特别猛烈，但是价格便宜量又足。而且，这种新型“霹雳炮”的毒烟对口鼻和眼睛的伤害极大，很容易摧毁敌军的士气，这就是虞允文所谓的“秘密武器”了。
宗亨看到金军败退后勃然大怒，“纥石烈志宁听令，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末将遵命！”纥石烈志宁很明白，一旦现在退却的话，就会前功尽弃。在他的督战下，数十名率先逃跑的金兵全部被当场格杀。后退无路的金军只得冒死冲入了毒烟之中。
这样一来，赵军的压力大增，而“霹雳炮”致伤容易致死难的弱点暴露无遗。为了便于通观全局，赵奈所处的位置极为靠前，金军很快便发现了这点，一窝蜂地朝他那边杀去……
“大人，金军就要杀过来了，我们撤吧！”一个工兵焦急地拽住赵奈的衣袖，叫道。
“不行，我们要是现在后撤，那后方的‘霹雳炮’因为距离的原因就根本无法投射，而且士气也会大受影响。”赵奈坚定地摇了摇头，“向后方传令，向这边发炮！”
“大人！不能啊！”那个工兵差点摔倒，“这样会要了弟兄们的命啊！”
“我都不怕死，你们还怕什么？”赵奈厉声道。
赵奈现在重任在身，表现也有目共睹，说出的话自有威严，那个工兵无奈地遵照命令向后方发出了指令。
“什么！”后方的主帅赵训立刻惊呆了，但他很快便明白了赵奈的意思。一旦金军成功突破毒烟区，那么这里的数千人肯定全军覆没。想到这里，赵训咬牙下达了发炮的命令，但是他的泪水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与赵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至胜过亲兄弟，如今他竟然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要不是有责任支撑着，只怕他早已倒下了。
当然，“霹雳炮”的直接杀伤力并不大，而赵奈和那几个工兵又有解药，未必就一定会死。但是赵奈的年纪太小，身体又不太好，未必能承受得住，再说万一有个把金兵成功冲到他身边，那就……
话虽如此，数百枚“霹雳炮”还是打了出去，赵奈所在的地段立刻成为了新的毒烟区。赵训偏偏由于责任的原因，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
赵奈的赌博成功了，金军冲到这里时，毒烟的毒性终于完全发作了出来，很多金兵永远地倒下了，而更多的金兵则成了睁眼瞎……
意识到眼前这道看似稀薄的屏障根本无法通过，即使可能会被后方的军官杀死，金兵们也不愿再前进一步了。个别人的撤退很快演变成了全军的溃败，而在奔逃的途中，还不断有人毒发倒下……
宗亨见状只能无奈地暂时撤军，就在此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泗州已经陷落，敌军的前锋离这里只有不到三十里了！”。大惊失色的宗亨甚至不顾那些还在毒烟中挣扎的部属，率领着不到一万的残兵败将狼狈向北逃窜，直到撤入沂州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金军退兵，焦急的赵训在立即下达了追杀金军的简单命令后，就马上带着几个卫兵冒着中毒的危险前去寻觅赵奈。因为距离并不太远，赵奈很快就被找到了，万幸的是，这个勇敢的孩子还有气，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昏迷不醒，显然中毒极深。而且大概是有“霹雳炮”在他附近爆炸的缘故，赵奈的衣服和皮肤多处灼伤，由于毒物的原因，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快看看，能治吗？”赵训焦急地叫来了军医，但这些军医都是用速成的方法培养出来的，只会治治寻常病症和兵器造成的伤患，像赵奈这种复杂的情况，他们只好无奈地摇头表示歉意。
没过多久，赵奈的病情愈发严重起来，他开始发高热，嘴里还说起了胡话，说得最多的一个词还是——“妈妈”……
“有一个人肯定能治好的，但是……”赵训想到的人自然是赵抗，但赵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他去的话也许还有些希望，可要是他擅离职守，那处罚是很严厉的。
“不行，再拖下去就算是大王恐怕也回天乏术了，就算他处死我，也要求他救救小奈！”赵训只是片刻迟疑，就立即做出了决定。随后，他几句话就将手边的工作全部委托给那个高个子，自己则带着赵奈连夜赶赴临安求救。
第三百五十章 尽力施治
不久虞允文也回到了海州，他对金军此次来袭的力度与速度感到惊讶，这说明金军中似乎又出现了新的厉害人物。因为据情报显示，几个被赵军认为是劲敌的名将并不在那支军队当中，这令虞允文有些忧虑。但听到赵奈的事迹后，虞允文又不禁唏嘘不已，一个孩子，在那种危局面前，有如此了不起的表现，实在是太难得了。而听说赵奈中毒垂危，赵训擅离职守带其前往临安求医后，一向都很重感情的虞允文自然非常感动，几乎都要落泪了。
不过呢，感动归感动，处罚还是必须的，虞允文下令将赵训的军阶降为老兵，并清空所有功勋以示惩戒。在大家眼里，虞允文这样做很苛刻，有些不近人情，殊不知这是虞允文在保护赵训。因为如果由更加不近人情的赵抗来处罚，那只怕会更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