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听完了老龟的叙述，荆天沉默下来，缓慢地消化其中蕴含的信息，老龟的性格本来就慢慢腾腾，是睡一觉万年长久的古老存在，自然是不会催促什么，就这样趴在大地上舒舒服服地等待着，只不过望向荆天的目光深处有着某种莫名地光芒闪烁起来。
似乎是终于确定老龟并没有与其为敌的意思，苍生鉴的异动缓慢地平复下来，银灰色的神光渐渐收敛，那通天彻地的银灰色光柱不复存在，虽然光芒依旧将荆天全身上下都保护在内，但是却可以让他自如活动了。
一天一夜之后，荆天将心中生出的纷乱头绪一一梳理，只觉得自己的眼界比起之前要扩大了太多，原本以为已经异常广阔神秘的这一方世界，竟然只不过是万千世界之中的一个，这洪荒宇宙的广阔和宏大实在是太过惊人，还有着无边玄妙方广仙界以及九幽黄泉地狱这般超乎想象的神奇世界。
老龟见荆天从沉思之中醒来，犹豫了一下，终于意味深长地说道：“拥有苍生神鉴，汝以后的路途未必就是一帆风顺。”
荆天点点头，他又如何会想不到，既然苍生鉴如此不凡，那么定然对其他强大的存在有着巨大的诱惑，这便为他带来了空前的危机，若是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凭借他此刻的修为根本就是无法自保的，只能等待屠戮而已，不论苍生鉴最后的结局如何，他必然是无法幸免的，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觉悟，但是依旧对老龟的提醒甚为感激，只不过心中却难免有些隐隐的危机感。
“汝不必心中猜疑，吾对苍生神鉴并没有太多觊觎，得到与否于吾来说并无太大关系……”老龟顿了顿，说出了让荆天面色一变的话来。
荆天干笑一声道：“多谢前辈。”
面对如此犀利而直接的言语，荆天去只能坦率而简短的应对，因为他既没有强大的实力，也没有虚伪的心。
老龟头颅晃了晃，似乎是在打量着周围的世界，眼中流露出些许迷惑，旋即渐渐释然，不知道在它的那双巨大眼眸之中，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就如同人类无法想象蝼蚁眼中世界是同样的道理。
“做得太过火了……”十分突兀地，老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语气之中竟然带着淡淡的愤怒。
荆天见此情景不禁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老龟似乎是笑了笑，巨大的双目之中有着神光闪动，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发现一个小家伙霸占着这一界……这并非不可以，万万千千的世界之中，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所以吾未曾理会，没想到这一觉醒来，世界竟然还是如此模样，竟丝毫没有进步，更没有发生变迁，这已经违反了发展的规律，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毁灭之日便会很快到来……”
“这……他是何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荆天脸色有些阴沉地问道。
“呵呵……无非是寻求突破而已，修炼之道难比登天，他滞留在真仙境界已经数万年，恐怕是大限将至，方才铤而走险吧……若是成功自然万事大吉，一旦失败，可是连轮回都无法进入的。”老龟叹息一声，颇为惋惜地说道。
“前辈，何为大罗金仙？何为真仙？还望为荆天解惑。”荆天的眉头轻轻皱起。
老龟闻言微微一愣，这一楞又是半天的时间，然后才回答说：“修炼者一旦结成金丹，便是真仙，再修炼突破，度过苦海轮回之劫难，则为金仙，金仙之上，便是传说之中的大罗金仙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荆天苦笑一声，回复道：“实不相瞒，荆天所知，修炼分为七七四十九重天，入道之时是为天枢境界，其后依次修炼至天璇、天玑和天权，结成金丹是为玉衡境界，玉衡之上乃有开阳和摇光，从来未曾听闻有金仙之说。”
“……四十九重天一点不假，看起来只是称呼略有不同而已，汝自可一一对应。”
“前辈，您如今又是何等境界？”荆天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从先前苍生鉴的激烈反应之中，他知道老龟的修为必然远远超过了此时苍生鉴最强大的威能，若是他对苍生鉴的力量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日后难免会有些麻烦的。
“吾已然……哦，待吾细细想来……”老龟说了一般，忽然之间又陷入了沉思，荆天知道短时间之内对方是绝对醒不过来的，所以便在一处山巅打坐修炼起来。
两个月之后，老龟动弹了一下，方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吾今时已然八十万岁有余，具体无法想起了……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得以窥探大罗金仙之境……”
老龟竟然是金仙的巅峰境界，饶是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荆天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境界，还不是此时他可以想象的。
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通晓宇宙诸多事情的强大生命，荆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询问的机会，在之后地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断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些是关于修炼，有些则是关于其他世界的情况，总之应有尽有，思维可以说是天马行空。
老龟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难得碰上一个能够说话的生物——其他生物不是早已经被它不小心踩死，就是被它不时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给吓死了，所以它只是在各个世界之间游荡，而很少与弱小的生物对话，它耐心地为荆天解答心中的疑惑，只不过不时便会突然陷入思索之中，让两者的谈话一直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说出去难免骇人听闻。
由于修炼境界较为低下，荆天所在这一方世界对于修炼的认识并不是非常清晰，甚至有很多错误之处，他爷爷曾经告诉他，结成金丹之后寿命可以与天地相比，几乎是万世不朽的存在，而事实上并非如此，普通的生灵修炼有成之后结成金丹，成就真仙境界，寿命会因为自身种族不同而由一万年到十万年不等，达到金仙境界，寿命普遍会超过十万年的岁月，如同老龟这样几乎成长为神兽玄龟的强大种族，寿命更是超过百万。
玄龟，正是洪荒宇宙之中寿命最为长久的生灵，有很多人甚至觉得，它们本身就是永恒的存在。
荆天所在的这一方世界，虽然是完整的，但却并不是成熟的，时至今日方才诞生十数万年的岁月，尚且没有老龟的寿命长久，甚至还没有引起仙界的注意，而按照常理来说，往往经历数亿年的演变，一个世界才有了孕育生命的契机和环境，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生灵从低等级向着高等级不断演变进化，最终才可以诞生拥有智慧的生命，在智慧生命的基础上，再经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积累，才有可能出现修为超凡入圣的修炼者，当然，很多世界也从来没有诞生过强大的生命，更有一些世界完全走上了另外一条文明的道路，类似魔法、科技、巫术等等存在，实在是应有尽有，就算是以无边玄妙方广仙界的力量，控制的世界也不过是万千世界的一小部分而已。
随着时间的激烈，不仅仅是生灵在进化，世界也会渐渐走向成熟，从最初并不稳定的形态慢慢变得稳定，产生适合生命生存的环境，进而拥有一片锦绣河山，届时世界的规则之力变得无比强大并且趋于完善，才可以诞生强大的生物，负荷它们的巨大力量。
按照常理来说，只有十数万岁月的这一方世界，根本就没有诞生生命的契机，往往需要数亿年乃是数十亿年的岁月才可以出现生命的痕迹，而荆天所在世界的这个缓慢悠长的进程，无疑是被强大的存在硬生生改变了，也正是因此，当初老龟误打误撞来到此处，因为觉得甚是新奇，便留下来陷入了沉睡。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在发展进程被加快提前之后，本应该逐渐走向成熟稳定的世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是一个强大的真仙，也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玉衡巅峰境界，此时的世界正是他需要的修炼环境，为了突破到金仙境界，他不惜花费巨大的力量捕获了尚未成熟的世界之心，牢牢地把握住这个世界的命脉，不仅时时刻刻汲取着世界的力量，还在不断吞噬着本应该去轮回往生的魂魄，以增加自己的灵魂之力，俨然将这个世界当做了自己的牧场。
可以说，数万年来世界没有太大的变化，正是其一手造成，虽然他无法操纵世界之心，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世界发展的步伐，所以大陆上才会不断征伐战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形成统一的政权，所以尚未曾结成金丹的修仙者自诩仙人，得到了本应该真仙以上存在的特权，凌驾于尘世之上。
在一个成熟而完整的世界之中，有着良好而稳定的秩序，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就算是强大如同天权境界的存在，也难以凭借一己之力正面抵抗一支由千名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最多不过在凶猛的冲杀之中堪堪保住性命而已，如同当初展荆天十万大军之中夺取主帅性命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因为未曾结成金丹，在成熟的世界之中是无法飞行的。
在这样的世界上，修仙者的力量并不是超脱尘世一般的强大，再也没有可以排山倒海的莫大神通，被打落神坛，尘世之中的权利变得至高无上，事实上，荆天所在的世界便已经初露端倪，属于强大皇权的天佑灵光便足以抵抗寻常的天权强者，若是出现一个足够强大的政权，那么就算是玉衡强者亲自出手，都是无法突破天佑灵光防御的。
就算是仙人，也要被归纳在均衡地天地规则之中，一个成熟而稳定的世界，是绝对不会出现单纯超出世俗的势力存在的，如同老龟这样强大的金仙巅峰存在，在一个成熟的世界之中也无法幻化成为如此巨大的形体，按照它的说法，最多不过千米大小而已，再大的话便要受到世界之力的束缚，十成力量难以发挥出五成，这又是何苦来哉？
老龟尚且如此，其他妖兽会是什么样子？恐怕十数米便已经是庞然大物了吧？
若不是老龟亲口所说，荆天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的，试问，生存了百年的世界，竟然被人告知是一个不成熟的世界，以前坚信的真理，竟然化作漫天泡影，又有谁可以接受呢？当错误成为习惯和标准，那么改正就是残酷的屠刀，带来的是一片悲哀和愤懑。
荆天一言不发地盘膝坐在山巅之上，天空之中不知何时落下丝丝缕缕的绵绵细雨，他的目光沉静，笔直望向遥远的东方，却只能见到一片茫茫分不清内容的边际，在那遥远的地方，有着他诞生的场所，有他不知名父母的坟墓，有着他爷爷死亡的场所，也有着被三只妖精刨开的坟墓，冲霄殿，万魔谷，悬空岛，这些经历和生命之中出现的人一一掠过眼前，让他的信念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前辈，您说过，那个人会吞噬死亡者的魂魄来增强自己的灵魂实力，为突破到金仙做准备，那么我的父母，我的爷爷，我的朋友以及万万千千死去的生灵，将失去轮回的机会，沦为他的营养，是这样吗？”荆天目光幽幽地望着已经开始睡下的老龟，他知道，对方必然可以听到他的话。
“不错，想来这小家伙距离不得不冲击瓶颈的时刻已经很近了，千年之内必然是有所行动的，怎么，汝莫非想做些什么？”老龟是何等存在，自然一下子就猜测到荆天的大概意图。
荆天笑了笑，他的笑容首次失去了温暖，带上了淡淡地冰冷和凛然，声音低沉地说道：“纵然我的心中已经萌生了仇恨，我依然会用慈悲和宽容来包容这一切……但是，这样的行为，既然被我知晓，那么就算是粉身碎骨，荆天也绝对不会让他继续下去的！”
老龟睁开紧闭的巨大眼眸，饶有兴致地凝视着荆天，微不可查的欣赏之情一闪而过，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地说道：“吾不介意助汝一臂之力……”
到了老龟这样的境界，虽然可以轻易灭杀那个为祸世间的真仙，但是它自始至终也没有出手的理由，就算是这一方世界彻底毁灭，与他也没有丝毫关系，但是此刻既然出口说助荆天一臂之力，那么以它的身份，必然是不会有丝毫推脱了。
荆天闻言，不禁眼中一热，深深地向着老龟拜了下去。
大丈夫，当为天下苍生。
所谓轮回，在常人理解之中，便是一个死者的灵魂通过特殊的渠道，投胎转世进入另外一个身体之内，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与其相似的形式便是荆天曾经遭遇过的夺舍，只不过夺舍更加霸道和艰难，一不小心就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然而，事实上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转世投胎并非不存在，有了前世展荆天的转世投胎，才有了今世荆天所遭遇的一切，这一切本在缘法之中，数十万灵魂之中都未必存在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是这万千世界之中的生灵何止万亿？就算是草木虫鱼也同样有着所谓的生命，同样是苍生鉴神秘力量催生出来的生灵，死亡之后虽然力量弱小到微不可查，但是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灵魂，每时每刻，又有多少生灵的生命终结，化作无形无质的魂魄归于九幽黄泉地狱？
想要让这些灵魂一一转世投胎，需要的力量是何其巨大？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无法提供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灵魂会因为所拥有的力量大小程度不同，而在灵魂长河之中逐渐消亡，化作天地之间孕育生命的本源力量，就算是成功达到无尽荒原，也会在等待之中逐渐消散，同样化作生命的本源力量，而这些本源力量，则通过后土鉴凝聚而成的奇异神秘的通道，再次流入无边广阔的万千世界之中，汇聚于将要诞生的生命体之上，成为一个新的生命。
所谓轮回，定义是整个庞大的生命体系在往复之中维持稳定，而不是单纯的个别生灵借此不断重生，就如同，广大的人民与一个人的区别是相同的，没有任何一个权力机构会重视一个人的感受，只会对所谓的人民负责，然而人民，终归对于其中的任何一个单独的人，都是虚无缥缈的。
这是一个无情的真实，鲜少有可以超脱其外的存在，修仙者正是其中之一，一旦结成金丹，或者是少数力量强横却未曾结成金丹的修仙者，就算是陨落而亡，在轮回的过程之中也会被轮回之王利用莫大的法力神通救赎，获得又一次地生命，虽然不论是寿命还是修为都要远远逊于生前，但是比起意识消散总要好上千万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