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
副尉一边杀,一边望向那边,看见那身骑蛮人战马的紫衣女子独自穿梭于达塔骑兵当中,硬生生杀了条血路出来,他连忙大声喊王统领:“那是细柳姑娘!”
王统领长枪往前挑开几人,又往后一掼重击一蛮人胸腹,这时方才抽空抬头,果然见那紫衣女子一双短刀杀得达塔骑兵当中竟然分开一条泾渭分明的道来,他哈哈大笑:“细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细柳翻身躲开数把袭向她的弯刀,身姿无比轻盈地落去一名达塔骑兵的马背,那些弯刀骤然失了准头,竟齐齐捅向她身前的蛮人,她一把将死尸推下去,转过脸,炽盛的日光照在她脸上:“大将军命我前来助您。”
“多谢!”
王统领长枪挑中一名蛮人,他大声喊道。
因细柳下了死令,两千帆子犹如铜墙铁壁般护住铜炮前沿的方寸之地,达塔骑兵攻上来,他们便合围成一道防线,使达塔骑兵不得寸进,一旦达塔骑兵被燕兵再度挡下去,帆子们便会立即开出一条道,铜炮旁的燕兵便趁此机会,一挥旗,引线燃,□□在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中落去达塔骑兵中间,炸响四方。
这些达塔骑兵一旦被点燃士气便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为代价推进战线,但此时这办法却不好使了,一时间,胸中的血气消磨,达塔骑兵竟然有些害怕起那些穿得像漆黑的浓云一般的帆子们,他们竟然有些不敢轻易靠近。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山岭尽头的夹道上又有一批达塔蛮人压了过来,人影密如织蚁,铺陈而来。
细柳飞步上前,落至王统领身边:“陇坡果然是他们的障眼法,他们从一开始要主攻的便是羊山。”
王统领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杵,枪头的血顺着枪杆淌了他满手,他喘着粗气,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么不惜血肉的野蛮打法,根本就是波穆尔身边的那个登哥的路子!”
只有登哥手底下,才有这么多悍不畏死的精锐。
可达塔精锐竟然都来打羊山了!
那波穆尔假意攻陇坡,使的乃是声东击西的诡计!
西风猎猎,吹动细柳的衣摆,她举目一望,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压了过来,犹如汹涌的浪涛狠狠拍打而来,她握紧双刀,与王统领分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举步杀向波涛。
达塔支援上来的援兵很快重整了所有蛮人的士气,燕兵仅存的铜炮炸不尽这些增补极快的蛮人,弹药几乎都快空了,鸟铳更是早就没有火药了。
这应当是波穆尔最不保守的一仗,也许是几大战役达塔屡屡受挫后,激进的登哥终于说服了主将波穆尔,达塔人疯狂又猛烈地扑来,如同恶兽般,咬住燕兵血肉就死死地撕咬,绝不松口。
日光越来越炽烈,到达西北边境一天中最盛之时,但落在人的身上却分毫没有温度,远不如四周浓灰的烽烟来得灼人。
蛮人像是无穷无尽,前面的人死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扑上来,细柳衣摆血迹斑驳,但那都是蛮人的血,她喘息着,手中短刀还在滴血,那些蛮人将她围在当中,却一时间不敢靠近她。
见识过这个燕人女子恐怖的杀意,他们反而丢失了不要命的勇敢之心。
细柳擦了一把脸上的血,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吃下去,长久运气使用双刀令她双肋疼得剧烈,喘症隐有发作的迹象。
这时,她敏锐地闻声转身,只见一样兵器破空袭来,而不远处的惊蛰正背过身去架住面前蛮人的弯刀。
千钧一发,细柳连踩数人跃去,旋身一脚将那兵器踢开,她双足落下去,站稳在惊蛰背后。
惊蛰回过头,只见烟尘飘飞,达塔骑兵后方有一人踏马背飞身而起,稳稳将那兵器接住,他定睛一看,那竟是精铁制成的一杆长棍,长棍顶端则呈瓜形,上有尖锐铁刺。
赫然便是达塔将领爱用的兵器——骨朵。
惊蛰头皮一麻,这要是被猛锤一下子,那不得吐血三升?
细柳亦在看那人的兵器,随后又将目光挪到那人脸上,那是一个身形健硕的蛮人,他编著发辫,发辫上穿着金饰,生得一张国字脸,那双绿豆眼阴冷得像蛇。
“王庭之,怎么你们燕国如今女人都上战场了?”
那蛮人扯着嘴角,眼睛虽是盯着细柳的,话却是对那王统领说的:“若在我们达塔十九部,女人都是用来放在帐中的。”
“那你登哥的老娘如今又在你哪个野爹的帐中?”
王庭之冷笑一声。
那登哥脸色骤沉,倒也不废话了,手握铁骨朵,一掌拍在马背上,战马嘶鸣扬蹄的瞬间他飞身朝王庭之杀去。
细柳割破面前蛮人的脖颈,抬头只看了几眼王庭之与登哥之间的过招,她便意识到这个登哥绝非只有行伍功夫,王庭之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越逼越退。
“惊蛰,你自己小心。”
细柳转头叮嘱了惊蛰一声,也不待他应答,便立即飞步奔向人堆,惊蛰勉强回过头来,只见细柳杀开一条道,一个腾跃往前,手中双刀及时架住登哥袭向王庭之面门的铁骨朵。
王庭之后背都是冷汗,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紫衣女子,见登哥的贴骨朵一转,攻向她腹部,便忙喊道:“细柳姑娘小心!”
说着,他侧身往前以长枪挑刺登哥。
王庭之使的长枪乃是远攻兵器,而细柳的一双短刀则善进攻,两人便这么一远一近的配合,丝毫不给这登哥喘息的气口。
羊角岭一片血红,地面几乎被蜿蜒的血液浸透,不知多少战马与人相继倒下去,残烟仍在上浮,登哥身上被细柳的短刀划出数道血口子,但他却并未显露任何疲态,反而越来越兴奋,他以一种阴冷的目光在一招一式间注视着他们,很快,他迅速洞悉王庭之招式的漏洞,铁骨朵重击王庭之的胸膛。
王庭之重重摔出去,大吐一口血,那副尉连忙抵开蛮人的弯刀飞奔过去:“大统领!保护大统领!”
细柳无暇去看王庭之,她被登哥缠住,但她出招迅速,不漏任何破绽,登哥破不了她的身法,却并不着急,扬起贴骨朵不断发起攻击。
细柳双刀抵住铁骨朵,她手腕酸疼几乎麻木,虎口震痛,宛若撕裂,登哥的内力与阿赤奴尔岱一样刚猛,或许是因为他比阿赤奴尔岱年长的缘故,他的内力要更浑厚。
登哥感受到这个燕人女子寒冰般的内力,他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当他依旧笑起来:“难怪三王子会落在你手里,你的确很厉害,可是……”
他话锋骤然一转:“本就是个女人,打了这么久,你应该不剩多少气力了吧?”
下一刻,达塔蛮人的角声忽然响起。
登哥忽然抽出铁骨朵,翻身而起,也是此时,后方的达塔骑兵突然分道让开,露出后面躲在盾后拉满弓弦的弓兵。
角声陡然尖锐。
箭雨齐发。
细柳身边的数名燕兵中箭倒地,她以双刀抵开一道箭矢,登哥的铁骨朵却在此时袭向惊蛰,细柳立时抬刀去拦,铁骨朵却在顷刻间转了方向,重击她右肩。
与此同时,流矢从身后而来,刺中她肩后。
“细柳!”
惊蛰喊道。
细柳却竭力稳住身形,挽刀横劈向登哥,在他胸膛又划出一道血口子,箭雨忽止,惊蛰抬头一望,细柳与登哥掠身半空中连过数招。
登哥路数阴损,铁骨朵专攻她伤处,细柳右肩受伤,右手不够灵活,她连刺登哥肋下,登哥侧身一避,翻身而起,自上而下,铁骨朵的尖刺重碾细柳右肩。
细柳一手攥住铁骨朵,而登哥则握着贴骨朵一力将她往下压,她身形不稳,眼看便要往下坠去——
风声呼啸,一道白练如云般穿过重重血雾顷刻缠绕住细柳的腰身,将她往后一拽,登哥的贴骨朵落下去,在地面重重压出一个土坑。
他抬起头,战场上不少人也抬起头。
那白练收入一素衣女子的臂弯,她双手接住细柳,身姿轻盈地往下落,如天上的神女降世般,令人移不开眼。
“姨母……”
细柳怔怔地望着她苍白的面容,光阴几载,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她依旧那么美丽。
玉海棠听见她这一声“姨母”,她那双冰冷的眸子低垂下来,像是在审视她颈侧的疤痕:“你竟然真的驯服了蝉蜕。”
毫无温度的语气,夹杂了一点微末的复杂。
底下登哥已经撕开了身上的罩甲,仿佛那东西限制了他满身偾张的肌肉,他赤膊拎着铁骨朵,玉海棠方才落地,他便扑杀过去。
玉海棠迅速放下细柳,她挽起白练,缠住登哥的铁骨朵,她虽身无内力,但身法却依旧缥缈卓绝,登哥一时竟碰不到她半片衣角。
细柳抓住机会,与玉海棠配合着攻向登哥,但登哥身上比阿赤奴尔岱那个王族血脉更有一种在战场上被血洗过的狠厉,他如一条冰冷的毒蛇,很会在招式间找对手的弱点。
玉海棠的白练缠住他一只臂膀,细柳立即往前刺向他的腹部,登哥很快换了手用铁骨朵挡下细柳的一击。
登哥浑身的蛮力几乎到了可怖的地步,他被玉海棠与细柳联合围攻,胸腹血红一片,但这种剧痛却令他浑身青筋鼓起,猛然一声暴喝——
他生生撕破玉海棠的白练,反过身,铁骨朵骤然压住细柳的脖颈,将她压倒在地,那铁刺划破细柳颈间的皮肤,眼看便要刺入咽喉,但细柳却无法摆脱他这身巨大的蛮力。
惊蛰立即飞出飞刀,正中登哥臂膀,登哥吃痛松了点力,玉海棠的白练骤然绕住他脖颈,奋力将他往后拖。
登哥瞪大眼睛,一手抓住颈间的白练,脸色因为窒息而迅速涨红起来,另一只手中铁骨朵扬起来,擦过细柳的发髻,拂落一支发簪。
细柳迅速从沾血的尘土中拾起发簪,她几步往前,在登哥还没能来得及挣脱束缚的瞬间,她一簪子猛地扎入登哥的咽喉。
血液迸出,溅在簪头浑圆的珍珠上,又顺着珍珠滑落,沾湿银色的玉兔。
滴答,滴答。
登哥满眼的不敢置信被定格在他的瞳孔深处。
达塔蛮人似乎被这一幕镇住了,他们的登哥将军竟然死了!
残烟漫卷,日光耀目,整个羊角岭忽然静了片刻,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的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地面的震颤,铁甲撞击的森冷之声越来越近,一阵又一阵地敲击着羊角岭众人的心跳。
“大将军!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来了!”
不知道燕兵中谁先喊起来,接着便是越来越振奋的嘶声力竭:“大将军来了!”
来的不止是大将军,还有十几万博州大军。
他们犹如黑云般密密麻麻地压过来,达塔蛮人顿时慌忙撤退,羊山大营的燕兵们顿时精神大震:“为王统领报仇!”
他们声似震天,跟随十几万大军声势浩大地追击过去。
马蹄踏过满地死尸,谭应鲲一眼看见血海中那副尉抱着重伤的王统领,便立即道:“快带你们大统领回去!”
那副尉领了命,赶紧叫上两个将士跟他一块儿带着王庭之返回大营。
帆子们聚集到细柳身后,他们个个浴血,手中的刀剑都多多少少有了豁口,谭应鲲拽着缰绳,对细柳道:“陇坡的人摆开阵势,便不像是波穆尔的手笔,波穆尔一定在这里!”
情势紧急,再没有多说的功夫。
羊角岭前面是一座巨山,山中劈开一道羊肠峡谷,山势不可谓不险峻,中间窄道深邃,天光入道,则似一线。
但山崖石壁光滑,没有埋伏的余地,大军越过夹道,一路追击蛮人,再往前,便是蛮人心爱的宝地——锦屏山。
锦屏山属于万霞关,最初是大燕开采的一座金矿,自万霞关失陷,锦屏山金矿也落在了达塔蛮人的手里,他们起初没有开矿的本事,靠着从大燕抓去的擅长寻找矿脉的工匠近几年才逐步开始开采锦屏山金矿。
大军逼近锦屏山,那些蛮人惊慌失措地往前跑,谭应鲲麾下博州大营的统领领兵追击而去,大军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锦屏山崖壁上分布大大小小的矿洞,那都是达塔蛮人取金不当而做的无用功,这时,崖臂上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撕裂的呼喊。
那声音很微弱,几乎淹没在大军如雷的马蹄声里,惊蛰眼尖,忽然抬手一指:“上面有人!”
一时间,细柳,谭应鲲,甚至是玉海棠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往崖壁上望去,远远看去,那是一个衣裳褴褛,脸上脏得都看不清五官,他很老,瘦骨嶙峋的,就站在高高的崖壁上,努力地抬高戴着镣铐的双臂,嘴里不住地喊着什么。
“不要过来谭将军……”
隐隐约约,细柳好像听见了。
谭应鲲脸色瞬间变了,他立即嘶声下令:“老何!不要再往前了!”
但几乎是在他话音才落,巨大的轰鸣声炸响,地面震颤,细柳亲眼看见崖壁上那个老翁的身形变得粉碎,伴随山崖间的碎石轰隆隆滚落。
玉海棠迅速扑向细柳与惊蛰,碎石砸过她后背,她喉咙涌上血腥。
惊蛰半张脸抵在尘土里,他看见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他呆呆的,好一会儿抬起头,不敢置信般,望向挡在他与细柳身上的玉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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