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哭得眼睛都花了,特别固执:“就是你,你还不要我,你要跟燕颢结婚!你还要我走远点,也不给抱!”
“……”
白涧宗右腿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大片,只是深色看不太出来。
董华和俞书杰都在门口。
他闭了闭眼,用双臂撑起身体,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以与常人不同的狼狈姿态艰难地靠躺到床上。
床单上蹭得到处都是血渍。
他一手把哭瞎了的燕折拉进怀里,另一只手将不听话的右腿搁置在床边,并对门口不敢抬头的董华说:“过来处理。”
董华连忙拎着医药箱过去。
燕折终于慢慢止了哭,安静地盯着白涧宗受伤的大腿,眼底倒映着一片血红。
第65章 找医生
叶岚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她和俞书杰在门外交流了会儿情况,才朝卧室里走了两步,但没靠近。
白涧宗对外界的隔绝心理很严重,所以哪怕叶岚君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大多数时候也都在山庄进行诊疗,却从未进过白涧宗的卧室。
她和床上的白涧宗对视一眼,心里微松。
白涧宗状态看起来很差,但没她想象中的差。
相反,真正需要注意的是燕折。
从表面来看,燕折只是哭肿了眼睛,好像没其它不对劲,但叶岚君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些细微的违和感。
燕折几乎把自己缩到原有的一半体积,紧紧依偎在白涧宗臂弯……这个姿势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有点怪异。
董华剪开白涧宗的裤子,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白涧宗之所以能用手指扣破大腿,除去用了狠劲以外,还因为他前些天自残过,伤口还没愈合。
这个画面似乎刺激到了燕折,他直勾勾地盯着,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
董华不敢多话,只能尽可能小心处理,欲言又止:“老板,伤口有点深,需要缝合……”
又是在床上,腿又没平放,怀里还抱着个人,实在不是个好的缝合环境。
白涧宗:“就这样缝。”
董华只能照做。
唯一的好处是,白涧宗双腿没有知觉,不需要打麻药。
正准备动手,燕折突然倾身,猛得敲打董华的脑袋,然后又秒缩回白涧宗怀里。
“啊!”
董华痛蒙了,下意识想揉,但由于已经戴上手套,双手只能无措地僵在半空:“怎么了?”
燕折厌恶地看着他:“你走开,你不要欺负他!”
“……”董华解释道,“我没有欺负他,我是医生,他受伤了,再不处理会感染。”
燕折不听。
白涧宗面色苍白,语气冷漠:“伤口感染了我就会死。”
“……”燕折像只警惕的小狗,“那他为什么没有穿白大褂?”
董华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他是家庭医生,白涧宗对他的穿着并没有硬性要求。
白涧宗道:“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穿白大褂。”
燕折哦了声,说:“那您有点矫情。”
众人:“……”
白涧宗一点没惯着:“没有你矫情。”
天天哭天天哭,打一下屁股都要哭。
董华试探地拿起镊子与剪刀,清除伤口周围已经失活的皮肤组织,见燕折没有再打自己的意思,才开始专心缝合伤口。
熟悉的碘伏味引起了燕折的不适,他缩得更厉害了,小心翼翼地问:“他又弄伤你了吗?”
白涧宗:“……”
这个“又”字实在敏感,引起了叶岚君的注意。燕折好像辨识不了周围的人,一直处于混乱之中。
她用眼神和手势示意白涧宗,顺着燕折的话应下去。
白涧宗收回目光,嗯了声:“那要怎么办?”
“我、我们跑掉。”燕折鼓足勇气,很小声地说,“如果被他发现了,我就抱住他的腿不松手,您不要回头,找警察叔叔回来救我。”
白涧宗喉咙泛起一阵干涩,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见叶岚君绕到了床另一边,用手机给他打了一行字。
【问他:“我们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出去呢?”】
白涧宗照读。
燕折凑到白涧宗耳边,悄悄说:“我今天碰到一个哥哥,他说会想办法救我的。”
“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燕折突然激动起来,有些惶然,“他、他会不会在骗我?和之前一样,故意这样说,然后惩罚我……”
在场除叶岚君以外,其他三人几乎同时想起燕折对止疼类药物有抗性的事。
可如果关住燕折的那个人那样可恶,又怎么会在打了燕折以后又给他用止疼药呢?
再接着就问不出什么了,燕折状态很差,越来越混乱,几乎语无伦次。
只能从他的话中隐约拼凑出一个恐怖的轮廓——
十四岁以前,燕折很可能和白茉被关在某个地方,两人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折磨,经常受伤、见血。
并且,关住他们的人还曾设下陷阱,故意找人引诱燕折逃跑,等年幼的燕折照做、感受到希望以后,再突然出现,将燕折抓回去一顿惩罚。
想想都绝望。
气氛一下变得沉默,只剩下燕折默默流着眼泪、偶尔才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董华缝好最后一针,打完结便站起身,大气都不敢出地处理医疗废物。
“都出去。”
叶岚君没说什么,跟在董华身后离开,俞书杰在最后,并关上了门。
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低哑的声音:“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燕折当然不会因为白涧宗一句话就不哭。
哪怕好几年前,白涧宗也没见过这样的燕折,他也没再出声。
老实说,燕折除了正常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很乖。
被捏住下巴也会顺从地抬头,由着白涧宗抹掉泪痕,然后继续掉眼泪,哭得皮肤白里透红,像个漂亮安静的瓷娃娃。
白涧宗只能回忆年幼时母亲哄睡自己的画面、那已经十分久远,远到他都记不太清夜深人静时母亲哄他睡觉的低语。
他只能生疏地,一下又一下,轻拍燕折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安抚起了作用,燕折很快睡着了。
有前车之鉴,白涧宗没有贸然把燕折放在床上,只僵硬地保持着怀抱的姿势。
直到半个多小时过去,燕折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他才艰难且缓慢地撑离自己的身体,将燕折平放到床上。
回到轮椅上,他盯着床上的燕折半晌,又给盖上毯子。
不管从前经历过什么,燕折都已经跑出“那个地方”八年了,他有未来,有新的希望。
可白茉呢?她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白涧宗红了眼,指尖几乎嵌入掌心的血肉中。
……
叶岚君坐在露台上,正在看她没来之前,白涧宗和燕折在走廊上的对话录像——
那会儿有个监控正对他们,刚好拍到了燕折应激的全过程。
叶岚君已经在本子上写写圈圈了很多东西,听到身后的轮椅声也没有回首,只问:“哄睡了?”
“嗯。”
叶岚君道:“我收回之前的话,燕折确实有点分裂的症状……但完全不符合典型。”
她蹙起眉头,站起来,转身看着白涧宗说:“最好还是先带他去做一次全身体检,看看有没有异常。”
“嗯。”
白涧宗垂眸。
没让燕折去做体检,是燕折坚信自己穿书,贸然带去可能会有所刺激。
“高管自杀”的预言本让白涧宗有所动摇,甚至看了几本以穿书为背景的网络小说,但其内容无聊至极、毫无道理。
但经过刚刚那一切,白涧宗彻底不信了。
什么穿书能让燕折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甚至不仅是记忆,还有感情与阴影。
何况如今的燕折和白涧宗记忆里的燕折并无太多区别。
无非是性格递进上的差异。
十几岁的燕折也喜欢装乖演戏,但是要更内敛,如今的燕折更加放飞自我。但从饮食喜好上来看,几乎完全一致。
“他口味重,秋葵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蔬菜,现在和以前都很喜欢。”
叶岚君靠在露台边缘,听着白涧宗描述种种。
晚风并没有吹走白涧宗身上的病气与憔悴,从眼下的青黑来看,昨晚应该就没睡好,不知道是因为幻肢疼还是其它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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