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责,如果不是他和刘猛玩笑,刘猛也不会开车走神,可能就不至于发生车祸,都是因为他。
葬礼现场,周时瞪着上面挂着的黑白相片,瞪得眼睛酸疼也没有眨眼。他不敢相信,怎么会呢?刘猛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疲倦了,并肩作战的同事没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当年涉案人也因此死亡,辛畅家属昨天已经赶到天南,拉着周时没头没脸地就要打,看着他们绝望的神情,周时也不是滋味,可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安抚他们,只好让同事代劳,毕竟他也刚刚失去了一位好哥们。
刘猛的父母深明大义,刘父拉着局长李新文的手,哽咽着说:“我儿子光荣,我为他自豪。”
可周时一看见他女朋友崩溃的样子,就彻底破防了,他们原本已经快要谈婚论嫁了。
他红着眼睛看着黑白相框里的刘猛,就想,这一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交通事故认定那边,他去了好几趟了,交警的反馈是,当时刘猛他们的车原本在行车道上正常行驶,不知为什么突然撞向了旁边的防护带,由于速度太快,导致车直接翻过防护带进了逆向车道,逆向车道的车反应不及,引起了三辆车连环相撞,但其他车里的司机都受了轻伤,出了事故后迅速跑出了车,只有刘猛他们车上的人伤亡严重,最后还引起了爆炸。
“查到他们为什么突然冲向防护带吗?”
交警告诉周时:“我们看了当时的视频,经过反复确认,认为车子是为了躲这个东西才偏离了方向。”说着,交警递给周时 3 张放大的照片。
周时看出这是事故之前的视频截图,第一张,拍摄位置位于车子的正前方,很清楚,甚至连刘猛和小方两人的脸都能看到,当时两人的表情明显很开心。这张没看出什么异样。
第二张,两人的表情变化不大,但在车子右轮前,却多出了一样东西,仔细看,像是一根竖着的尖钉,有一根筷子那么长。
第三张,刘猛的车往左打了方向盘,右轮躲过了尖钉,但由于本身离防护带就很近,所以高速之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车就撞到了防护带,这个过程,就是一刹那的事。
周时有疑惑,问交警队:“这个尖钉这么长,还倒立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车子前面呢?再说,前面的车为什么都没出事,就刘猛他们的车出事了?”
交警解释:“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在刘猛他们前面过去的车,与他们时间相隔在 5 分钟,前面车过去时平安无事,视频中没看到地上有尖钉,尖钉是在刘猛他们车接近这里时才突然出现的。”
“突然?什么叫突然出现?变戏法一样,嘭,就出来了?”周时不可思议。
“不是这个意思,巧合的是,正好在刘猛他们车子到达这个地方的前 2 分钟,这个路段的摄像头出了故障,卡了一分钟,等恢复正常后,地上就有钉子了,再过一分钟,刘猛他们就到了这里。”
“这么巧?!”周时心里的怀疑顿时升至顶峰:“这一定是谋杀,一定是!”
“我们也怀疑有问题,这个钉子像是人为放置的,所以我截取了这三张照片给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往这个时间去查一查线索。”
周时低头抚摸着照片中两人的笑颜,顿时涌起一阵悲凉,这是刘猛在这世上最后一刻的相片了。
周时从没想过,翻一桩旧案,会牺牲掉一名同志。
“查,一定要查的,麻烦你帮我把钉子出现前后 5 分钟,这条路两个方向路过的车辆和人员都给我们提供一下,总归跑不了他们。”
他们做的越多,尾巴露的就越多,这是刘猛用命换来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招了
周时跑交警队私自查案的事,很快就被纪委知道了,他们派人来到市公安局时,李新文正在给垂头丧气的刑警队做“心理疏导”。
其实李新文哪会啊,骂人行,安慰人他可不擅长。
但是这几天刑警队的所有人都不在状态,他作为一把领导,即使再不行,也得带头打起精神来。
可一见那帮年轻人的眼神,李新文也忍不住酸了鼻子。自打成立了专案组,短短几个月,组长被停职,副组长牺牲,这叫什么事?接下来案子又该怎么查?
这么一想,那些鼓舞士气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化作一句:“同志们,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李新文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真苍白。
话音刚落,一扭头,纪委的人就站到了门口。
把他们迎进办公室,李新文没发一言。
对方倒是没有发难,对于刘猛的遭遇他们也听说了,深表同情,整个市公安局都过于压抑,他们也不好太过苛责,只是表示职责所在,不得不来这一趟。
根据纪委的意思,周时处于停职期间,是不能参与任何案件的调查的,包括不能利用职权去交警队获取车祸的资料。
李新文憋不住了,质问:“你们不知道我们现在办的案子遇到了个硬骨头吗?一个出事是意外,两个出事也是意外?再者周时上次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没查出来什么吗?”
纪委人员称他们和临市公安一直在交流,公安那边已经有一些进展了,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周时的职务,只是这段时间还需要周时遵守一下规定。
李新文皱眉:“能说说具体什么进展吗?”
对方闭上口,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给了一些的希望:“我们保证,会尽快的。”
送走纪委的人,李新文坐回桌前,拨了一个电话。不一会,高强走了进来。
“我要你暗地跟进周时被陷害那个案子,有进展了没有。”
高强有些踯躅:“李局,有是有……”
“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磨叽,痛快点说!”
“是这样,这件事发生的整个过程非常简单,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并不存在其他人作案后故意陷害周时的可能,因此如果想要洗清责任,主要就在那个送水工身上,他是否是故意摔伤嫁祸周时,现在主要的进展是,经过彻底的体检,这个人身上没有内伤,口里也没有损伤,脑部也没有问题,只有手臂上有一些轻微擦伤,按常理讲,是没有吐血的可能性的。”
李新文一听,马上提起了精神:“那不就能证明是假的,是故意讹诈了?”
高强摇了下头:“不过吐出来的血经过检验确实是他自己的血液,警方怀疑是提前准备好的血包放嘴里,现在还在核查。”
“人醒了吗?”
“醒了,表现出失忆,问啥都不知道。家属不停缠闹,非要周时负责。”高强无奈。
李新文都要气乐了:“无赖嘛这不是!他说失忆就失忆?周时怎么被这么一个狗皮膏药黏上了!”
“说的就是,临市公安本已经倾向免去周时刑事责任,一旦免责就可以复职。但失忆这个事又不好界定,医生说的确有些失忆原因是查不出来的,目前家属拒绝调解,要不是他们闹的紧,顶多就是赔点钱罢了。现在就是在胶着当中。”
李新文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看来明面上已经走不通了,此人目的明确,就是要把周时拉下来,他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愿意冒险做这样的事?
既然从伤情上走不通,不如从身份上入手,或许会有发现。
想到这,他对高强交代:“你去查查他的身份,他做这些事一定是听命于他人的,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找到背后那个人才是关键。”
高强点了下头:“我也这么想的,已经在查了。”说着,他看了下表,又继续道:“小石昨天说有线索了,今天必定给我答复。”
李新文终于有了点笑颜:“我说最近怎么没在刑警队见到小石,原来替你跑腿去了。”
高强眨了眨不大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
傍晚时分,小石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送水工之前受聘于景华集团,是一名内部保安,于日前离职,然后就去送水了。”
李新文听到后,眼睛微眯:“又是景华?内部保安什么意思?”
“类似专门保护罗景华一家子的贴身保镖,他们给定的官方职务就叫内部保安。”
之前周时跟李新文汇报过谭满案进展,景华饭店总经理王青泽有极大嫌疑,这不就串起来了。
他冷笑一声,深呼一口气,交代高强:“玩阴的?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深夜,人民医院,一个人影悄悄出现在住院部,无声摸到了一间病房门口,左右看下无人,手中摆动两下,随着一声轻轻的“嗒”,他一闪身,进了房间。
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床上的人已经熟睡,根本没有听到有人摸了进来。
人影走到床前,俯身看着床上的人,默默掏出来一样东西,抵到那人的额前。
他猛地惊醒,一脸惊恐!
“谁,你是谁!要干什么!”
人影冷着嗓子:“罗总说,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需要你做最后一次贡献。”
那人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任,任务啊?”
人影弯下腰,手上的东西依然抵得紧紧的,贴着那人的耳边小声说:“如果你今天意外身亡,哦不,是伤重而亡,你猜被你陷害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不,不,不能,你告诉罗总,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他翻不了身的,我行,罗总答应过我,等那个警察进了监狱,就送我们全家去国外的,他答应过我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现在他不是还没进监狱,你装失忆虽然暂时牵绊住了他,但拖不了多久,你知道罗总的脾气,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人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吃了它,我保证你没有痛苦。你要是不吃,我也不怕用枪,消了音的,而且我也做了充足准备栽赃给那个警察,到时就说他狗急跳墙杀人泄愤。”
床上一阵水声传来,那人尿了裤子,声音却突然尖利起来:“罗建华这狗日的,我替他卖命年,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他一个命令,说要让那警察下台,我就得在这里装死,他倒好,卸磨杀驴,狗日的,你今天要是杀了我,我做鬼也饶不过他们。”说完,他气喘吁吁,半天都没能平复。
人影却不再出声,既没有灌药,也没有扣动扳机,几秒钟后,病房灯大亮,外面瞬间涌进来许多警察。
高强走在最前面,也不废话,一挥手:“拉起来,带走!”
而那个人影也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露出本来的面容,赫然是小石,他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把枪口伸到嘴边,对准枪口吹了一口,一昂头:“怎么样,是不是酷毙了!”
已经被拖拽起来,再也装不了失忆的刘三此时才明白自己被玩了,一脸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刘三故意陷害周时,且明明白白指认出是罗景华干的。
一切似乎全部都迎刃而解。
第二天,周时官复原职,一进刑警队,顾不得寒暄,就马不停蹄地开展起工作。
刘三已经录完全部口供,全招了,罗景华也被请到了公安局。
面对证据确凿的录音,罗景华再也没有了一个大老板的气度,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但面对审讯,问其为何要陷害周时时,他却反复就一段话: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景华集团三番两次出人命官司,作为一名平头老百姓,我和周警官申请过对我公司名誉进行保护,申请过尽快破案还我景华清白,可他怎么做的?不仅不帮助我们,还天天查我们,查我的女婿,并试图把叫什么,什么满的案子扣在我们头上!我不服!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为警不公!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自己用自己的方式给我自己讨公道!
李新文面对罗景华的嘴硬,一脸无语。
“真是不见阎王不落泪。”
这时,周时推门进来了,今天复职第一天,周时就去了交警队查找线索。
李新文一看他回来了,转过头便问道,车祸那边有线索了吗?
周时点点头,严肃道:“我刚从交警支队出来,那边把查出来的所有过路车辆和人员信息都查找到了,我已经逐一对过一遍,发现了很多信息,正准备跟您好好汇报一下,这不就赶紧过来了。”
李新文点点头,离开审讯室外的观察室,边走边对周时说:“回我办公室,咱们慢慢缕。”
这一次,必须要把他们爷俩定死在这,这回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让谁翻不过身!
第三十七章 嫌疑
刘猛出事故的路段是双向 6 车道,属于城外外环路,平时车辆不多,经排查,在尖钉出现的前五分钟内,本车道共经过辆车,反向车道共经过辆车。
周时重点对这辆车进行了确认,但无论是车辆归属还是当时的影像截图,都没发现可疑人。于是他们又去查看了行人,不过此处本就不属于城区,周围只有零星村民,事故出现前后,没有一个行人路过此处。
但尖钉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作案人一定藏在某辆车里,可惜路段监控只能观察到驾驶室和副驾驶人员,坐在后排是拍摄不到的,交警那边配合周时做了大量的工作。
他们联系到了辆车车主,并将司机全部叫到交警队,周时对他们一个一个进行了单独询问,最后排除了辆车,暂时保留了 4 辆可疑车辆。
这四辆车中,有两辆车是网约车,一辆同向行驶,一辆反向行驶。
据同向车司机讲,他当时是从附近的县城拉上的人,乘客是一名中年男性,目的地是天南市区,此处距离天南市区还有多公里,打车的人说是要去市区找亲戚,原本司机不怎么走长途,但恰好那天他也去天南办事,就顺路拉了活。
司机记得很清楚,在路过事发路段时,乘客摇下过窗户,因为现在已经是月份,天气冷了,一般很少有乘客会开窗,当时窗户一摇,司机被冷风吹得后脑勺发麻,便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乘客,见他伸出头吐了口痰,随后又把窗户摇上了,司机收回眼神时,前面正好有路标,所以他确认当时乘客摇窗距离事发处不太远。这辆车就是刘猛他们所在车道上前 5 分钟过去的那辆。
第二辆网约车是反向而来,这辆车路途不远,起始点就是邻近的两个县城,乘客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孩,到事发路段时,孩子晕车要呕吐,司机停下了车打起双闪让孩子下车去旁边防护带,孩子母亲跟着下了车,孩子呕吐完后,母亲又重新带着上了车,停留时间大概在 3 分钟,其中视频卡顿的那一分钟就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上车刚走,后面就出了事故,其实算得上是很惊险的擦肩而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周时还是把他们列为重点排查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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