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浓浓的橙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那桃花眼波光潋滟,不耀眼刺目却难以忽视……
君熹忽然问:“应先生眼里,我到底是未来大有前途的,还是……只是浮萍般一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渺小得在北市也活不下去要你处处帮扶,连工作都要你帮忙的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如蝼蚁一般低贱又没有心肝的?”
他眼神从无奈,温柔,意外,惊讶,震惊,层层变化……最后那双硬朗俊逸的眉峰寸寸拧起。
薄唇微动,声色降低三度:“你要惹我生气,君熹。”
她眼眶蓦然生红,转身,背靠上了边上的一面墙。
女孩子单薄的身子抵着墙,垂着脑袋,顺直的黑发在两颊轻晃,双臂垂在纤细的身侧,整个人好像被初夏的风雨一吹就要碎了一般的单薄与脆弱。
应晨书迈开腿,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
君熹屏住呼吸,没有抬头:“不早了,应先生回去吧。晚安。”
应晨书伸手拉她的手腕。
君熹手臂立刻僵硬,鼻息间似乎萦绕起了那熟悉的冷冷雪松味道,充斥满了她的大脑,缭乱了她的思绪。
他拉起她的手,再伸手一搂,把她从墙上搂入了怀。
君熹呆愣住,下巴撞在他肩膀处,身子在灼灼夜色中晃了晃,最后稳稳停在他怀中。
应晨书圈住她的身子,掌心轻轻贴上她的背部,温柔地由上而下地抚一抚。
第15章 我的小姑娘。
怎么能对他无动于衷。
“我把你当旧友,当朋友,你觉得不算,你觉得不值得我这么对你,而我又做不到置你于不顾,那我做我的,你走你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不需要你把我放到一个很高的位置铭记,甚至回报,甚至一辈子记住你这一年遇到了谁,他做了什么。我不需要,对你好我没想过要回报,我只是怀念当年那个给我送梅花的小姑娘,所以在意此刻的你,我觉得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仅此而已,君熹,你还小,路很长,也许余生还有对你更好的人,我不需要我的小姑娘感恩戴德,你懂吗?”
君熹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了他肩头。
湿润水意渗入衬衣之中,贴上了男人的肩头肌肤,冰冰凉凉的,还有她若有似无的抽泣。
“傻瓜。”
“你这样性子的人,对你不好。”她哽咽道,“你不要对人那么好。”
应晨书莫名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在说他出事的那个事情。
“我说了,我只对你这么好。”
“……”
君熹低头,蹭了蹭眼泪。
“早点洗漱休息吧,明天要上班呢。”他语气带着哄人的味道,松开怀中单薄的小身子,对上她挂着泪珠的雪白脸孔,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出去。
君熹亦步亦趋地跟上。
应晨书自己拉上门,“反锁上,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不用怕。”
“嗯。”
门将彼此隔绝开来,君熹原地站了一分钟,才伸手锁上门,再往里走,打开包包取出衣服去洗澡。
酒店虽在郊外,但是站在一个小小的浴室飘窗前都可以看到胡同区纵横交错的脉络,苍翠碧绿的树木在一条条可能不起眼但是历史悠久的巷子里指天望月。
2010年6月1日,儿童节,应晨书送了她一个对他来说像是玩具的儿童礼物。
而对君熹来说,这一晚他给的,像皓月一样,恒古都无法衡量其中光芒的厚度。
第二天下班赶地铁到了谢安街,正好碰到一辆车子在谢安街路口正要驶离。
君熹认出来那是应晨书素日最常坐的车,她目光便不由自主去看向挡风玻璃。
车玻璃是黑色的,她自然看不清里面坐着何人,但车内的人自然而然能窥探出路口那个走在落日下,长发飞扬的少女。
车子后排摇下了车窗,还停了下来。
身着一件墨色刺绣衬衫的应晨书朝外面看了过来,“昨晚住得怎么样?还好吗?”
君熹站停在他车门外,“没事,除了我忘记自己住酒店了,起来被屏风撞了一下头。”
“……”
男人原本平静的眸中浅浅地氤氲出某种笑意,觑一眼她的额头,貌似是有一公分左右的小痕迹,“疼吗?”
“没事了。”
“嗯。”他视线复而落在她水灵灵的眸中,“晚上要是累了,就直接去后院休息。钥匙给阿姨,让司机和阿姨去给你收拾东西就行。退房不着急,钱已经交了,后面抽空再去。”
君熹点点头,接着,状若随意又浅显地问:“您要出去吃?”她怕问太深入有点越矩了,不问又好像太不懂人情世故,太冷漠。
这是君熹觉得和他相处之间最累的地方,或者说,鸿沟最深的地方。
“嗯,约了朋友。去吃饭吧。”他扬扬下巴指着巷子里,“做好饭了。”
君熹没有多耽搁他,点个头后就直接迈开腿就往前走了。
那黑车启动。
君熹边走边回头,看着黑车开出了很远很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四合院中今天的晚餐里有盛夏茯苓汤,很好喝。君熹一碗下去觉得心情都好了。
饭后如常地给练安上课。
“君熹姐姐,爸爸说你要来我们这里和我一起住?真的吗?”小练安上课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君熹点头:“嗯呢,要打扰你们一段时间了,练练。”
“呜呜呜呜我好开心,中午午睡的时候梦见我和姐姐睡一张床上。”
“……”
君熹失笑。
晚上十点左右,司机杨叔就去厅里招呼君熹说:“先生特意吩咐今天不要上课太晚,带你去收拾东西。”
君熹点点头,让练安去洗漱睡觉,她回来已经不早了,明天见。
小家伙开开心心应承了。
路上司机说今天先生已经让家里阿姨收拾好一间客房,也准备了些她的生活用品,就算是不收拾东西也能直接入住的。
君熹想起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应晨书的话……
到后司机第一次随她进屋,看着她把被子收拾起来装了袋,加上一些她舍不得丢了的小茶杯,小娃娃,还有墙上那幅始终不知道造诣如何的国画。
临走前中介赶了过去,一边办理退房一边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才住一个月就要退,这不是很不划算吗。
君熹:“你这不安全,有人试图入室抢劫。”
“哎,你找个防狼喷雾什么的防身就行,老式居民楼都这样,你住哪儿都一样的小姑娘。”
“……”
司机立刻和中介拉扯起来:“怎么能都是这样的呢?这是你们小区的管理疏忽,出事了要负责的,你们小区物业连最基本的安保措施都没有,连非业主的人大晚上混进来都不知道,连这点最基本的防护都做不到,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君熹没太去听中介怎么狡辩了,她最后环视一圈她当初很满意的小房子,也不知道后面离开谢安街后会住哪里,其实她觉得住的真的也只能是这些地方。
她拿出手机来拍了两张照片,留个纪念。
本来后面两月的房租已经交了,但是司机杨叔跟中介拉扯,说她的押金可以扣了,但是押一付三的房费能不能退了,她统共才住一个月零两天,本身就是房子治安问题她才迫不得已搬家的,小姑娘不容易什么什么的,最后中介鬼使神差地真的退了房租。
忙好,司机帮忙拎了两个行李箱下楼,又回来继续帮君熹一一把大小几个包带下去。
东西塞了差不多一个后备箱。
最后上了车,司机开心地对她道:“以后君小姐就可以上完课直接休息了,不用这么劳累。”
“累的是您,接送了我一个月。”
“唉,”杨叔笑了,说,“我拿工资的,君小姐不用客气,您以后在家里要去哪儿,逛街啊聚会啊,您直接给我打个电话,我接送您。”
“谢谢杨叔。”她一边认真道谢一边左耳进右耳出,这些服务对她来说都不是她该理所应当享受的。
回到谢安街,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左右。
整座园子陷入了空前的寂静,君熹路过应晨书的房间,里面是暗的,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她的房间在前面两间,距离不远,但也没挨在一块儿。
屋子里确实很豪华,古朴典雅的装修和她这样的打工人格格不入,案头插花的花瓶是雍正年间的素锦青釉瓷瓶……
屋内应有尽有,连拖鞋都准备了两双,冬夏都有,浴室洗漱用品齐全,床上的四件套是烟粉色的,绵软带着香气。
客厅案上那瓷瓶下压着一个类似书签的东西,君熹逛了一圈出来发现,走近随意一看,再拿了起来。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小楷,笔墨还有新鲜墨香,像是新书写的。
应晨书……或者谢怀笙。
没落款,是他要假装她的视角写下这八个字?可是,不可否认这是他写的。
君熹攥紧拳头,脑海里像电影一般快速地闪过诸多画面,从八年前的匆匆一眼他的风华正茂到八年后唐园广场长街上驶过的黑车,再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次次……一次次沉稳到好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活下来的应晨书。
她这辈子,怎么能够遇见比他更好的人呢?不可能了。
有时候确实也不可否认赵高启的至毒眼光,他一眼就看出,她这样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不会对应晨书……无动于衷。
绝不,赵高启笃定她会心动。
他很厉害。
第16章 意外。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忽然君熹也没有了客气的闲心与精力,他既然如此认真地迎接她,她总态度生疏反倒让他白忙活了,好好享受这场殊遇吧,反正她也没贪心地奢求以后。
今天工作很多,为了赶在六点准时下班,她午休连吃饭都没有好好吃。君熹也没了那个力气大晚上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直接洗了个澡,出来就上了床,秒睡。
第二天司机要送君熹去上班,君熹骗他去开车的时候自己跑了,冲向了地铁。
司机出来找不到人,打电话,电话中都是北市盛夏清晨里呼啸的风声,伴随着拥挤的人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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