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娘肚皮里爬出来的,谁不知道谁?
能想到与汪扶风那边联姻,董苍也不算蠢到家,但强扭的瓜不甜,人家都表示没这个意思了,你硬往上凑有什么趣儿!
董苍的女儿们年纪对不上,下头的几个爪牙……不提也罢!她都瞧不上,还想过了汪扶风这关?结亲家还是结仇?
况且那秦放鹤本就是董家门生,师徒关系至死不休,何必再加一层?
倒不如放他去外头结亲,一来成全顺水人情,二来也能为董家新添臂膀,何乐而不为?
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攥在手里。
若一意孤行,最后什么都捞不到。
直到上了车,董芸才摸着女儿的脑袋说:“可别学你小舅舅。”
她行事,素来不避着董娘,可谓言传身教,故而董娘年纪不大,可主意却一点不小,当即将小肉脸贴在母掌心,“嗯!”
不学!
娘说过,小舅舅是蠢蛋!
京城的消息没有腿,可飞得却比鸟儿还快。
董家家宴并未对外宣扬,可待到傍晚,想知道的人,便也都陆续知道了。
接下来几日,秦放鹤都跟着汪扶风四处串门子、赴宴。
偶尔汪扶风有事,腾不出手脚时,就让庄隐带着。
最初庄隐还有点放不开,觉得到底不是自己的弟子,过轻过重都不好,可试了两次之后,就……有点上瘾!
这孩子真好带啊!
完全不用他操心!
真就只把人“带”过去,就完了!该怎么办,这孩子自己就会!
他自己就会啊!
庄隐要做的,最多就是偶尔帮忙介绍下不认识的人的身份背景,然后看着有人想灌酒了,冒出来说“孩子还小,不能喝酒”之类的。
其余的,没了!
看看人家的弟子,再想想自家的,都是一把辛酸泪。
秦放鹤就觉得庄隐看自己的眼神,活像手动挡老司机新换自动挡一样,有点儿无所适从的意外之喜。
但是吧,这辆自动挡是别人借给他开的,过两天还得还回去,多少又有点忧伤。
期间庄隐也带秦放鹤见了自己那位窝在翰林院编书的大弟子。
秦放鹤一看这师徒俩站在一起,就有点想笑。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庄隐本人就有点温吞,这位师兄更甚,一笑之下,更有点憨憨的,倒是非常老成持重。
庄隐见了,好笑又好气,既想让徒弟学学小师弟,多长点机灵劲儿和心眼儿,但是吧,又觉得这么敦厚挺好的……
秦放鹤跟师兄见了礼,回去的路上还安慰庄隐,“师兄瞧着是个有后福的,且前科二甲第七名出身,今年也才二十九,算得上年轻有为啦。”
二十六岁的二甲进士,是真的算年轻有为。
庄隐就瞅了他的嫩瓜蛋子脸一眼,抄着手,没作声。
这得看跟谁比!
任谁眼前整天杵着这么一位,也清净不起来。
京城上流圈子就那么大,然后正月初八,秦放鹤遇见了孔姿清一次;正月十六,俩人又遇到了。
十六这日是在城外马球场,汪扶风带秦放鹤来的,顺势也跟孔父聊了几句,放任两个小的去一边玩耍。
本次聚会是一位勉强能算得上皇亲国戚的人组的局,但当日最活跃的是他的儿子,孟小爵爷,孟鸣。
这位孟小爵爷的曾祖父曾因容颜俊美尚过公主,后来又封爵,只是子孙不肖,后面一代不如一代,日后能留给孟鸣的,也就一个最低的男爵。
但终究跟皇室沾亲带故,孟父素来交游广阔,也爱做善财童子,养马养花都有一套,几年下来,名头也渐渐打出去,大家都乐得来捧他的场。
这些年秦放鹤虽勤习马术,可终究比不得那些从小练起来的,暂时不打算挑战马球这样的高难度。而孔姿清则是考虑到二月会试在即,安全第一,两人便都坐在场边第二排看。
“马上就会试了,没什么问题吧?”秦放鹤问。
孔姿清点头,“可以。”
他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可越临近,反倒越放松,他家里人都比他紧绷。
秦放鹤又问他最近有无见赵沛,孔姿清摇头,“这几日我多陪父母在外走动,要么便再加温书,偶尔路过醉仙楼时,却也没再听到文辩声。”
秦放鹤就笑,“他从年前便常与有嘉和康宏等人凑在一处,你在外头,自然见不到……”
正说着,一身红色骑装的孟鸣溜溜达达过来,朝着孔姿清挑衅,“孔无疑,怎么,离京几年,胆子也落在外面没带回来么?”
秦放鹤看向孔姿清,哦,这俩人认识。
细看孟鸣,果然是凭一张脸尚公主的后人,确实俊美。
但……他觉得孔姿清也不差!
孔姿清一点儿不吃激将法那一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我是你,今日便不打球。”
孟鸣比他大两岁,今年也要下场。
所以孔姿清是真心不理解。
冒这么大的险,就为了出风头?
见他不上当,孟鸣又试探了几次,终究无用,也觉没意思,放了几句狠话就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瞪秦放鹤一眼。
秦放鹤:“……”
小爵爷您是连路过的狗都不忘踢一脚是吗?
干我屁事啊!
第61章 南下
孔姿清也看见了孟鸣对秦放鹤的眼神,便有些歉意。
“他是对我有气……”
昔年他尚在京中时,曾一度与孟鸣交好,奈何随着进学,懂了一点人间道理,二人之间的理念渐渐出现分歧。
孟鸣是典型的上位者思想,对底层百姓有怜悯,但不多,更像施舍。
而孔姿清则更偏向儒家之仁,大仁者,仁国,小仁者,仁人。
随着年龄增长,分歧日益明显,孔姿清离京前,还曾吵过一架。
后来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之遥,前两年倒还偶有书信往来,但彼时的孔姿清已窥见民生之一角,二人越发说不到一块儿去。
“直到我中解元,他忽然又来了信,说自己也中举了,来日必要京城比试云云……”看着球场上横冲直撞的孟鸣,孔姿清平静道。
纵使是知己,多年不联系也难免生疏,更何况他们当年近乎绝交。所以接到孟鸣的书信时,孔姿清并未感受到多少欢喜,继而又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性从另一个层面思考:
他这个时候来信,是得了家中长辈的授意么?
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么?与朝堂变动有关么?
秦放鹤听了,越发觉得孟鸣可能脑子有病。
什么病?
独占病呗!
这种病症常见于被过分溺爱的独生子女,看中了什么,就不许别人插手,孟鸣无非是觉得你孔姿清都有我这个好朋友了,凭什么再与旁人交好?
类似于“我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许碰”。
哪怕咱俩真绝交了,你也得给我单着,孤独终老!
可比试……你倒是考场上比试啊,会试在即,却跑去打马球?
最奇葩的是,家中长辈竟无一阻拦?
你们是真对他的骑术信心爆棚呢,还是觉得自家有爵位,所以根本不在乎考上考不上?
秦放鹤习惯性往阴谋论上靠,可转念一想,孟家都几代没出什么朝廷肱骨了,亦非直系皇室,为免帝王猜忌,需要冒险避险……
他对孔姿清道:“他不着调吧?这会儿打马球,万一……”
话音未落,场上突然一阵喧哗,二人猛地抬头去看,就见远处三匹马相撞,一时人仰马翻,滚作一团。
秦放鹤倒吸凉气,扭头看孔姿清,“可不是我咒的啊!”
孔姿清:“……”
我也没说啊!
你若真有这本事,乃董阁老之福,朝廷之福,都不用打仗了,直接把你往前线一扔,逮谁咒谁……
二人胡思乱想间,贵人云集的看台也乱哄哄的起来。
马球素来以危险刺激闻名,风险极高,坠马受伤是常有的,甚至不乏死人的事。
但今天不同,主办人之子,孟小爵爷的腿被压在了马下。
孔姿清迅速往看台上扫了一圈,“爵爷夫妇不在。”
难怪孟鸣能顺利上场,感情是瞅准了爹娘不在的空子。
秦放鹤在心里将方才对那夫妇二人的评价抹去,默默地替换为“待定”。
那边汪扶风和孔父也挤回来,就要拉着自家崽子走。
秦放鹤往事发地努努嘴儿,问孔姿清,“要去看看么?”
孔姿清想也不想就摇头。
这会儿过去,孟鸣必然以为自己看热闹去的,指不定再闹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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