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春风后 第42节

在那个空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任凭外面的雨声怎么聒噪，可秦陌不受纷扰，声音细润而缓缓，清雅如幽兰，为她讲解着一道又一道的难题。
那个场景实在太美好了些。
所以她至今才会念念不忘。
或许，对秦陌真正的动心，也是在那一刻开始的。
但如果问她，秦陌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了她，她可能回答不上。
也许是她不入尘世的气质，也许是她讲题时专注的眼神，也许是她的外貌，也许是她的身材，也许是她的性格
也许每一处，在她的眼里都很好。
学生时期的这层滤镜实在太深了。
但直到现在，重新相处过后，原本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却能亲密到去抱她、吻她。
这样的感觉，更加反差，更加奇妙了。
也让她，更加深陷了。
韩曦默默想着，一阵冷风吹来，卷起她的长发，让她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她眨眨干涩的双眼，才发现自己在这坐了快半小时了。
“唉”
悠长的一声叹息后，她目光往旁一转，放到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身上。
只是这一眼，把她心里的所有纷乱思绪都顿时清走，只剩下惊讶。
那个女人的身影，和秦陌太过相似了。
韩曦怔怔地看着，看着那个女人和她身旁那个男人牵手。
只觉得就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像被蛀空了一样，短暂的麻木过后，再一碰，就是一阵又一阵的痛感来袭。
所幸，正当她要站起来走近去看的时候，女人转身了。
她并不是秦陌。
韩曦暗暗松了口气，整个心又回落到了实处上。
可她又禁不住在想，如果刚刚那个人真的是秦陌，她会怎么做。
会上去质问？
那她用什么身份呢，又用什么理由？
心底陡然就想起宁竹问过她的话。
“难道，承认自己心里还喜欢，很难吗？”
是啊，很难吗
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韩曦的思考。
她拿起来看，是魏琳。
“喂？”
魏琳：“你在干嘛呢？晚上有事要忙吗？”
魏琳的语气比平常要温柔不少。
韩曦看着前方的海，声音低沉，“在家呢，晚上没事，怎么了？”
魏琳：“没事的话，晚上来家里吃顿饭，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都有段时间没回来过了。”
韩曦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又多了几分疲惫感。
沉默了两秒，她同意了。
“好，那我等等就过去。”
夜晚。
韩曦如约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家。
只是进门的那一刻，她却彻底愣住了。
韩山也在。
甚至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就像这里是他的家一样。
韩曦皱眉，用眼神去质问身旁的魏琳。
魏琳见状，连忙把她拉到另外一处沙发上坐，安抚她，“哎呀，你爸爸好久没回来见你了，也是刚刚打电话跟我说想见见你，我就让他过来了。”
“多大人了，别和家里人发脾气了啊，一起吃顿饭而已，不至于。”
魏琳边抚着韩曦的背边说着，旋即又转头看向韩山，给他使了个眼色。
韩山怔了一下，便马上反应过来，跟着附和：“是啊，爸很久都没回来看过你了，想你了，回来看看你*，就想跟你吃顿饭再走”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心虚。
事实上，是魏琳让他过来的。
韩曦目光想把冷箭，直刺向韩山，让韩山看了顿时不自在起来。
但韩曦也没说什么，只是深呼吸，又把一口气咽了回去。
但有些东西忍受久了，是一定会爆发的。
饭桌上，明明一桌子的好菜，可三人坐着，没一个人动筷去夹。
魏琳看了，又看向韩山，韩山会意过来，夹起一块牛肉放进韩曦的碗里。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多吃点，你现在太瘦了”
韩曦的眉头又深深拧起，盯着碗里这块牛肉，始终没有去夹。
魏琳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忍不住叹息，“小曦，爸爸妈妈是对不起你，但都过去很久了，有些事你也不要一直抓着不放。”
“我抓着不放？”韩曦看向魏琳，眼里满是不解，“当初他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我是在为你生气，你还不明白吗？”
魏琳一听她提起当年，也忍不住脾气，“妈都说了，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妈也不用你为妈做什么，妈只希望你这一辈子过得开心幸福，不要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你能明白妈的苦心吗？”
魏琳说到情绪激动处，湿了眼眶。
而韩曦同样红着眼，依旧怒视着她。
只剩韩山一人，左看右看，不知道该劝谁好。
魏琳扭头，轻叹一声，把泪忍回去，缓缓道：“妈决定了，也问过你爸了，每周只要有空，他会来家里一起吃顿饭，你”
话还没说完，韩曦便猛地打断，“那谁有问过我了！”
“你有问过我的感受吗？！”
韩曦突然的歇斯底里，把魏琳和韩山都吓住了。
韩曦站起身来，红润的眼眶扫视着二人，指着韩山，质问魏琳，“你原谅他了，我不原谅，可以吗？我不原谅。”
“你说希望我开心幸福就好，所以一直在把你认为好的东西，强压给我，你有没有问过我一句，我需不需要？”
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把魏琳吓坏了，想要站起来安抚她的情绪，“小曦，妈只是想”
韩曦退后一步，拒绝了她的靠近，“你先听我说完。”
“以后，你想把他叫回来吃饭，可以，但别叫我一起，我不想，我不吃，明白了吗？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说完，韩曦咬紧后槽牙，下颌紧绷，也不等魏琳作答复，十分决绝地转身快步走出门外，大力关上门。
回去的路上，韩曦都很恍惚。
一路走神，出地铁的时候，人潮拥挤，被路人用力撞了肩，她也不在意。
也许是最近都很倒霉。
所以刚走出地铁口没多久，一阵闷雷过后，就下起了连绵小雨。
道上的行人纷纷跑起来避雨，而韩曦没有。
她伸出手，感受到雨滴落在手掌上，一滴两滴，还不算很大。
可就是犹豫的这么几秒里，雨势渐渐转大。
不到几分钟，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唰唰”的声音，把一切周遭的喧嚣都淹没了。
韩曦已经尽力去跑了，但还是湿透了身，跑了不知多久，才在路边一个有遮挡的便利店门前蹲下。
十一月的天，一阵风刮来都冷飕飕的，更别提她现在全身湿透，入骨的寒意令韩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看了眼，这雨变小了些，但看这势头，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眼前忽然经过几个行人。
那是一家三口，却只有一把伞，母亲抱着孩子，父亲撑着伞，可伞面尽数都倾向了她们，自己半身都湿了也不在乎。
韩曦只是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
雨水顺着她额前滑，又沿着她浓密的眼睫，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忽地，一抹浓重的酸涩流入她心间，渗入她的骨里。
她吸了吸鼻子，不知怎么的，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韩曦努力咬牙绷着，可泪水却忍不住地决堤而出，在眼角滑落，和脸上未干的雨水相融。
紧接着，这种委屈感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崩溃地感觉强袭，让韩曦无力抵抗。
她埋头进自己的手臂，闭上眼，任由眼泪不止。
半响，她才重新抬起，却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
“”韩曦愣住。
她仰头，看见秦陌撑伞而站，垂眸看着她。
她们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