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在天上悬着,远处混沌地飘来几朵云,半遮半掩下,屋子里的日光也变朦胧了,像拢着一层薄纱。
沉默了很久,静宜又忽然问她:“只是这样的话,总觉得不那么甘心,是吧?”
庄齐歪在沙发另一头,尖细的指尖抓着抱枕上的金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她问静宜:“换了是你呢?能心平气和吗?”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叹气说:“当然不会,毕竟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哪,一生也就这么一个。”
过了会儿,庄齐把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扯了两下:“要是我当时能忍住就好了,再熬一熬,熬到出国就什么事都没有。”
“你不要再自责了。”静宜把她的手拿了下来,骂道:“你才多大呀,为什么总要求自己像个完人一样?你当然可以表达你的所想所感!这又不是研究两弹一星,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谈话进行到这里,静宜起身去点香。她收藏了很多香料,都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各地的叔叔伯伯送到家里来的,稀有而名贵。
对于叶小姐的爱好,这些半生不熟的人要比她爸妈清楚多了,她有一阵子迷恋插屏,很快就收到了各式各样的,碧玺、青金石、景泰蓝的,应有尽有。后来腻了,家里面也堆不下,就送给了身边的同学把玩,班上每个人都收过她的礼物。
静宜烧了块奇楠香,扔进香炉里,又躺回了庄齐身边。
淡青色的烟从鎏金兽首炉中飘出来,一室清甜。
庄齐面前浮动着一层昏昧的雾霭,渐渐看不清了。
她闭上眼,贴着静宜快要睡着时,才想起来问:“那年......为什么和谦明分手?”
静宜昏昏沉沉地笑:“你说呢,当然是老叶看不上他。”
“就是这样?”庄齐问。
她嗯了声:“真相往往比谎言简单得多,就是这样。”
庄齐说:“我哥说过这个浅显的原因,我没信。”
静宜撇了撇嘴:“就是因为太浅显了,我一开始也不信呢。我心想,老叶不至于势利成这样吧?事实证明他就是。不说这个,睡一觉吧,剩下的,醒了再说。”
这一觉睡得浅,梦里有哥哥深沉模糊的面容。
他失望地看着庄齐,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进我家的门了,我不要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你出去。”
醒来时,枕头上一片还没完全干掉的水痕。
庄齐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梦里又哭了好久。
静宜坐在沙发上,看她醒了,笑说:“饿了吧齐齐?去吃饭。”
但庄齐摇头,她掀开身上的薄毯:“我要回家了。”
“回家?现在?”静宜放下手机走过来。
庄齐说:“对,我不能躲一辈子,总要去面对。”
她不能一直逃避这个尖锐又伤人的事实。
不管哥哥怎么看待她,把她当作什么都可以,她都要回去收拾残局。
她已经失去了哥哥,担当和勇气要有的。
未来的路还有几十年,这样就接受不了的话,怎么走得下去呢?
这是坎坷的命数唯一教会庄齐的东西。
静宜送她下楼,路上一直挽着她的手:“也不用怕,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谢谢你,静宜。”庄齐站在门口和她道了别,从花园里出去了。
静宜看着她走远,刚要回去,听见她爸在叫她。
叶闻天拿了把锄头,穿着一双黑套鞋,一看就翻了地回来。
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汗:“齐齐走了?”
静宜点头:“走了,直面惨淡人生去了。”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人生?”叶闻天笑说。
她不想解释这些,啧了下:“我说爸,你那个地是土不好,种什么进去都烂根,还翻它干嘛?”
“这你不要管。”叶闻天瞪了女儿一下,他说:“今晚有场什么芭蕾舞剧,你王伯伯给了我一张票,你去看看。”
静宜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哼上了:“哟呵,贵宾席。不用说啰,我又和王不逾坐一起,这就是你们的鬼主意,对吧?”
叶闻天推开门进去:“少废话,你听家里安排就行了。”
静宜回嘴道:“安排,天天就是安排,安排到我死!”
听了这一句,叶闻天拎着手里的锄头就要过来。
在这之前,静宜赶紧跑上了楼:“我去还不行吗?”
秘书顺手接过,他笑说:“静静就这么个性子,您跟她动什么气?”
叶闻天站着喝了口茶:“还嫌我指手画脚,她要是自己有打算有眼光,我有清闲不会享!”
“您觉得雷家不好,浑身重利轻义的小家子气,静静不也听了您的,从此就没再来往了吗?”秘书说。
叶闻天把紫砂壶扣在手里,他说:“没看她跟我闹的,出国读了两年书才回来吗?”
“嗐,这就已经够懂事的了。”
“算了,不谈这些了,去书房吧。”
第13章 桌子下面
庄齐走了以后,唐纳言在客厅里站了很久。
他的脚陷在柔软的地毯里,目光跟随妹妹转向窗外时,视野被一片树木遮蔽,入眼是层层叠叠的绿,尽头相接处,轻缈地游荡着绵白的云。
“不管是她,还是她们,都不会比我更爱你!”
这句话像炸雷,在唐纳言的脑子里震了一次又一次。
庄齐爱他,她居然说爱他。
是哪一种爱?妹妹对哥哥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才多大,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只怕分也分不清。
唐纳言沉下一口气,脚步虚浮地上了楼,回到书房坐下。
抬头是四面到顶的柜子,上面摆满宽厚不一的圣贤书,他被这些仁义道德围困多年,驯化多年,最终也成了书中刻画的标本,克己慎独,守心明性。
唐纳言跌坐在厚重的靠椅上,开始一步步往前追溯,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到底哪个地方出了岔子。
是他过去的哪一个举止失了分寸,让青春期的妹妹有了遐想,还是他说的一些话产生了歧义,才将引诱她至此?
他想了很久,仿佛处处都没有错,又仿佛处处是纰漏。
越界和守界,这道无形的界限在哪里,由谁来定,唐纳言不晓得。
事实上,也没有一个兄妹相处的范本可供参考,像划定法律职责范围一样清晰地指出,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唐纳言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天色暗下来时,面前的汝瓷小缸里已积满烟头。
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份棘手的家庭伦理关系。
而更为棘手的,是在妹妹说出这番话以后,他本人的心情。
他今年快三十岁,虽然忙于学业、工作和照顾妹妹,从没有涉嫌过男女情感纠葛,但也不是愣头小子了。
尤其是这些年,挤到他身边来的姑娘也不在少数。
在这当中,妖娆者有,清纯者有,更兼妩媚娇俏的。但唐纳言总是敷衍了事,所有的关联全止步于酒局,下了桌,谈完了事,他连看一眼都懒得。
至于打小认识的闺秀,譬如张文莉,唐纳言则以礼相待,交际都框限在规矩内。
他对爱情,对婚姻,甚至对由此衍生出的性,俱是相当冷淡的态度。
唐纳言也想过自己的终身。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听从唐伯平的安排,娶一个权势地位对等的姑娘,人选就在他礼待的闺秀们之中,而结婚后,他也将十年如一日地礼待她,象征性地生一个孩子,相敬如宾地过完后半辈子。
就这样的日子,怎么还能对爱提得起兴趣呢?
听起来就令人气馁灰心,真要辩驳起来,没有爱反倒是件好事了。
但在庄齐说出爱他时,除了气愤、不可思议之外,唐纳言也不敢保证,他心里没有一丝惊喜。
唐纳言反复想起妹妹那双布满雾气的漂亮眼睛。
只要他一闭眼,面前就是少女湿润的脸颊,而他因此心跳加速。
那么,他现在应该教育妹妹,告诉她这根本不是爱,只是在兄妹相依的过程中,情感发生了错误的移位,拿出耐心来慢慢纠正。
还是姑且认定这是真的,是一件不可更改的事实,然后迅速将妹妹送出国,让她一个人去冷静,以达到拨乱反正的目的。
考虑到最后,唐纳言夹着烟往唇边送,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口后,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笑出了声。
要命的是,这两个最稳妥的办法,他哪一个都不愿执行,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的思绪起起伏伏,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沉下来,像电影蒙太奇的转场。
楼下响起了轻微的交谈声。
好像是蓉姨在问:“齐齐,你一天去哪儿了?”
后面唐纳言就听不清了,妹妹的声音一向轻柔。
没多久,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
唐纳言伸手掐灭了烟,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进来。”
房内一豆灯光,袅袅的白烟散开在黑夜的边缘。
窗户紧闭着,连温热的风也刮不进来,气氛是濒死的沉默。
庄齐懂一鼓作气的道理,她的勇气随时都会消失,所以一回来就来找哥哥。她尽量镇定地走着,走到唐纳言的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她的手交握在一起,藏在桌子下面。
唐纳言没说话,他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她。
他粉青调瓷瓶一样薄脆的妹妹,此刻勇敢坚强地坐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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