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一圈,将视线定在角落阴凉处,那个单独搭建的遮阳棚中。
那里放着她从老房子搬过来的十几个盆栽,她怕拍戏时没人照顾这些爸爸留下来的花草,便搬过来,让舒玥帮忙照料。
她走到棚中的花架前,先伸手探了探那盆君子竹的土壤湿度,然后拿着水壶接了水,准备打理下。
有脚步声从室内出来。
“蝴蝶海的那些竹子也长得挺不错的。”陆祁溟站在门边,抄手看着她。
梁舒音正在认真观察土壤吃水的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扭头看他。
“蝴蝶海?”
陆祁溟走到她旁边,“就是那个你亲自取名的酒吧。”
她怔了下。
“那个酒吧…生意好吗?”
“挺好的。”陆祁溟用指尖随手捻了点盆栽里的土,“想过去坐坐吗?”
梁舒音低头浇水,视线却是有些恍惚地落在花盆的青色纹路上。
“快进组了,没时间。”
身边的男人突然接过她手中的水壶,“你这么个浇法,会淹死的。”
午后,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刻。
他的声音随着热浪扑面而来,像蒙了层纱,在呱噪的蝉鸣声中,显得格外沉静,又不太真实。
她下意识偏头,就撞见了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格外温柔,沉缓嗓音在她耳边娓娓道来,像极了小时候暑假,爸爸摇着蒲扇给她讲睡前故事的腔调。
“竹子喜欢湿润的环境,但忌积水。”
“植物跟人一样,湿度温度都得适宜,不然就很容易生病。”
靠得太近,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这味道被炙热的空气蒸腾,铺天盖地萦绕在她呼吸中,热热的,让她心率莫名失控。
“脸怎么红成这样?”
陆祁溟浇完另外一盆,转头发现她的异样。
“可能是太热了。”
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跟他隔开了些距离,然后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从他手里接过水壶。
陆祁溟像是没信她这话,眼角带笑地盯着她打量。
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穿着件深v领的黑t,显得脖颈更加修长了,只是现在后背已经有些浸湿,脖子上也都是亮晶晶的汗。
细密的汗珠从白皙的脖颈往下,蜿蜒到锁骨,再从深v领口往下至隐晦的饱满处。
“浇完就赶紧进去吧。”
他移开视线,拍了拍她后脑勺,“别中暑了。”
“嗯。”
梁舒音料理好剩下的盆栽后,回到客厅,就见陈姨急急忙忙跑出来。
“怎么了,陈姨?“
“小厨房的下水道好像堵了,我给物业打电话,人家说师傅在午休,估计得三点才能过来。”
“我再找找其他的师傅。”
她说着,就要去翻电话本,“夫人上楼休息了,等会儿醒来她要用小厨房的。”
舒玥这套房子是七八成新的二手房,是当年她从陆家出来后,用自己的积蓄买下的。
面积不大,两层楼带个小花园,也不过百来平。
只不过,上一任主人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熬药,她老公又闻不得药味,便特意隔离出一个小厨房,专门用来熬药。
但那地方规划时就没弄好,下水道三天两头就堵住。
“陈姨,先别打了,我去看看。”陆祁溟摘下腕表说。
“少爷,你这…”
陈姨忐忑地打量了眼一身矜贵的陆少爷,又求助般望向梁舒音,“这不太好吧。”
她哪敢差遣这位,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陆大少爷啊。
“没事的陈姨,你们家少爷现在闲得慌,就想找点事做。”
梁舒音倒是很坦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而且现成的劳动力就在这儿,不用白不用。”
“那…那好吧。”
陈姨怎么也想不到,她这辈子竟然能让陆少爷给她打杂,嘴上应着,神色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陆祁溟路过正在喝水的某人,抬手轻轻捏了捏她后颈,低声重复她刚才的话。
“不用白不用?”
他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梁舒音汗毛竖立,浑身轻颤了下,扭头就是一句。
“有病啊。”
他扯了纸巾擦她下巴上的水珠,拇指顺势在她唇上一压,睨她。
“没病,也不介意你多用用。”
梁舒音差点一口水呛了出来。
而男人在撩拨完后,眸底带笑地盯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客人在帮忙修东西,主人却一个不在,到底还是不太礼貌。梁舒音犹豫片刻,放下杯子,跟了过去。
小厨房空间不大,也就能容纳两个人,陈姨想起舒玥刚才那句叮嘱:“我上楼去了,你等会也休息,别当电灯泡”,很有眼力劲地关门出去了。
这个小厨房光线暗,没空调,只有个小风扇,怕他热,梁舒音将风扇打开,放在他身后。
安静的空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风扇发出咯吱咯吱像是随时会罢工的声响。
梁舒音靠在柜子上,愣愣地盯着他的侧影,一身矜贵又洁癖的人,手往下水道伸,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好了。”
她还在走神的时候,陆祁溟已经三两下搞定了,然后清理好工具,边洗手,边跟她交代剩下的问题。
“这里的设计不合理,以后应该还会堵,要想彻底解决,最好重新装过。”
“好的,我空了找人过来看看。”
她将工具箱锁上,准备放回顶层的储物柜里,但位置有些高,她够不着,踮了踮脚。
“如果你没时间,可以交给我。”
陆祁溟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托住工具箱的底部,将东西送进柜子里。
“我明天找装修的过来。”
梁舒音正想说不用了,头顶的灯突然熄灭了。
霎那间,她察觉到身后的男人很明显地僵滞了下,呼吸一沉。
她记得他怕黑的,尤其是在这种狭小密闭的空间中。
“你没事吧?”
她急忙回头看他。
男人已经离开刚才的位置,正双手撑在一旁的木桌上,脊背微弓,没回答她,但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陆祁溟?”
她伸手去探他额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脑门上已经全是汗了。
这么多年了,他这个心理疾病竟然还没好。
最近虞海高温限电,每个区轮流停电,少则半小时,多则半天。
但她并不确定此刻是停电,还是跳闸。
“陆祁溟,你还能走吗?”
她伸手去扶他,“我带你出去。”
他依旧不吭声,也不抬脚,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拽住一根浮木。
梁舒音隐隐觉得,他的问题似乎比几年前更严重了。
不过几步的距离,他却连走出这个房间的力气都没有。而她也不确定何时来电,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我去给你找灯。”
她莫名紧张起来,掌心开始冒着冷汗。
“别走。”
男人喉间挤出喑哑的两个字,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
她心脏被扯了下,心脏狂跳起来,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好,我不走。”
她轻声回复,伸手去抱住他,他浑身冰凉,身体在微微发抖,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梁舒音将脸贴在他背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轻声安抚。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呼吸终于慢慢平缓下来,继而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没听到他的呼吸声,梁舒音心脏骤然提起,慌乱中她伸手去探他鼻息。
头顶的白炽灯却在这时突然亮起。
她猛地对上男人偏头看向她时,发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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