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应该坐视不管。
倘若他一开始就推举那位仁善之君上位,如今的国度依旧祥和无比。持善心中第一次滋生出了后悔的情绪,而当这种情绪达到巅峰时,他忍不住救下了一个被新王赐死的生带异象之人。
他救下了一个王国的继承人,甚至悉心教养长大,将其推到了新王的位置之上,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新王上位后的第一剑,就是刺入他的心脏。
甚至在将他“杀害”之后,命人将他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去,甚至追怀那位残暴不仁的老王,替其诵经祈福,长念往生。
随后,王国似乎恢复了平静,新王是个还不错的人,除了“杀死”持善,他几乎是个挑不出毛病的王。
持善虽然心伤不解,但他觉得这个结果并不坏,至少残暴的统治结束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新王又开始猎杀生带异象的继承人,或者说因他不小心透露了“继承人出现的天机”,这位新王并不愿意有任何人沾染他的权柄。
持善立刻陷入了无止境的内耗之中,他想做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座小小的国度,而当他再回来之时,这座小小的世外国度已经覆灭了。
或许有人还活着,但这座国度已经没有任何属民了。
而正是因为这场“逃离”,持善的心魔开始落地生根。
他甚至诘问自身,如果善没有用,那么什么有用?这个答案持善不知道,但他很明白,这样的自己已经不能留在苦渡寺了。
他一直都在寻找答案,可答案并没有逐水而来。
他不再是一个佛修,尝试着用道修的办法解决问题,他替人伸张正义、替人排忧解难、甚至替人镇压心中邪念,可他明白,这些都不是答案。
“我听心魔说,你曾是凡人境的未来帝星,既是帝皇命格,为何会轻易舍弃?你可知道,帝皇命格背后的含义?”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会迫不及待地找他,闻叙抬头看向一身洁白的人:“其实,尊者并非温持善本人,而是他的心魔吧。”
第400章 两全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许多。”出乎意料的, 心魔承认得痛快无比,脸上也完全没有被戳穿后的惊愕。
闻叙心想,这倒也不全是敏锐, 主要是心魔也没有任何掩饰,于是他就随口一猜而已。
“所以,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心魔脸上无悲无喜,但声音里却透露着些许急迫, “倘若你是温持善,你会如何解决那个小国的困境?”
小国困境?闻叙又不是慈悲仁善的性格, 如果是他,他根本不会想去解决任何困境,世人有世人之苦,一个国家也不可能永久存在,温持善没出现之前,这个国度以自己的方式延续着国祚, 而他出现之后,它也不是绕着温持善转的。
但凡是靠人来运转维系的统治, 不管谁来了, 到最后肯定都会走向覆灭,之后又会走向新生,以温持善当时极度内耗的状态, 不管做什么样的举措, 可能最后都会因此滋生心魔。
闻叙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白衣心魔:“你觉得,什么样才叫解决困境?是让那个小国的百姓重新回到安居乐业的状态,还是一改风貌、肃清统治者的乱政?”
修仙界很早之前,就没有了绝对统治的皇权, 一开始知道的时候闻叙还是很惊讶的,毕竟他来自一个被皇权统治了数千年的凡人国度,很清楚君主统治虽然弊病不少,但至少血缘延续确实可以让一个国家更加长寿安稳。
但很快他就明白,修士的力量太强大了,哪怕正道修士不会强行主动干预人间国度,但那又如何?君权如果不处于绝对统治地位,那就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邪魔从来都不吝啬于对普通人出手,如果修仙界存在皇权统治,那大概率会成为培养邪魔的温床。
都不用仔细去想,闻叙就能猜到君权在衡泽大陆上渐渐消失的原因,就像他能理解那位新王继位后,第一时间对温持善出手。
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新王被温持善教养长大,心里显然很清楚“养父”的能耐,只要温持善还活着,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王。
因为他知道“生带异象”的由来,所以他很明白,他是可以被轻易取而代之的,就像他自己取代残暴的老国王一样。
但凡一个有野心的统治者,都不会容忍这种存在。
“你居然认同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做帝皇的,心性竟都如此凉薄吗?”
“对普通人而言,凉薄确实是一个贬义词,但对于君王而言,它并不完全是,你认为他忘恩负义,是因为站在尊者的角度去看,但倘若你站在新王的角度看呢?”
闻叙负手而立,继续说着,“新王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他自小仰望着尊者长大,知道自己未来是这个国家的王,而当他登上王位时就会发现,自己依旧活在尊者的俯视之下,尊者目下无诟,他这个王势必当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但凡行将踏错,尊者肯定会出手干预,没有一个统治者愿意屈居人下的。”
“或者说,当尊者出手干预王权更迭的那一刻,您就已经是那个国度隐形的王了。除非您死,否则他永远都是一人之下。”
“站在国家的角度,他对尊者出手,完全利于国度、施政,如果让我来评判,他是个不错的统治者。”
心魔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说辞,听上去有悖常理,但仔细一想,竟真有几分道理:“所以你认为,持善他做错了,是吧?”
行善举,做错事,这两者有时候是可以同时发生的,正因如此,持善才看不开,才会徒生心魔,往后哪怕改换了修行之道,也再也挣脱不开。
闻叙却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觉得尊者离开得好,在你看来这是一种逃避的行为,但及时抽身,未尝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甚至后来小国度的覆灭,本身也只是社会进程的一部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封闭的小国终于走向开放,百姓从山里走出去,王权覆灭,他们终于逃离王权的剥削、开眼看广阔的天地,明显未来会更加光明。
至于进程中出现的流血,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世间极少有两全之法。
“或者说,如果没有尊者的干预,这个小国恐怕在残暴老国王那一代就会覆灭,变成尊者后来见到的模样。”
心魔:……不知为何,突然有种非常无力的感觉。
好半晌,他忍不住开口:“你确实是个天生的帝皇之材。”至少修仙界的修士,很少会有这种领悟,“你该修佛的。”
这下无力的人变成闻叙了,似乎除了师尊,遇到过的其他人都觉得他应该去修佛。他甚至忍不住想,历史上当皇帝的当厌了,都跑去出家了,难不成是因为天生佛性不成?!
“你比持善,更适合修佛。”心魔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满眼都是明珠暗投的可惜之意,当然也暗藏拉踩之意。
闻叙:……
心魔见他沉默不语,也并不觉得冷场,只朗声道:“持善,你听到了吧?庸人自扰,你看不开的东西,在旁人看来根本无需看开,你如今作这副模样,岂不知又是另一场小国覆灭之举?”
闻叙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并未扭头,反正他是个脸盲,也不可能认出来人长什么模样,只静静地等着身后之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听到人开口,嗓音略显低沉,但明显和心魔是同一个声线:“那岂不是也很好,破而后立,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闻叙实在没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来人眼中的一抹红意,所以你俩到底谁是本尊、谁是心魔啊,心魔看着像正常人,本尊反而魔气丛生啊。
“雍璐山的小师叔祖,何故这般看向本尊?”
傲慢,这是闻叙对持善第一眼的印象,他想了想,干脆直白地开口:“弟子只是在想,尊者从修佛至修道,修的是什么道?”
“那你觉得,本尊修的是什么道?”
这其实显而易见了,当初从师尊那里听来的相关只言片语就表明苦渡寺和合欢宗在帮助持善尊者战胜心魔,而什么样的道有这般威力呢?当然不是普通的道,当然有且仅有——
“无情道。”
这三个字一出,场面果然立刻冷凝了三分,不论是心魔还是持善本人,显然都没想到闻叙会说得如此干脆,毕竟无情道在如今的当下,是无人会选择走的死路。
是康庄大道也是穷巷死路,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一点。
正是因为走不通了,持善才会为心魔所累,才会被魔种趁虚而入,才会有如今的宝塔城。
温持善是清醒着,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你为何觉得,本尊会修这无情道法?须知道,合欢宗有情才生灵,本尊唯一的弟子想来你也见过,他……”
闻叙半点儿没觉得惊慌,毕竟如果对方想对他出手,早就出手了,在一位入魔的尊者面前,他除非使用师尊送的护身符,否则并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看来弟子猜对了。”
持善语塞,却也不得不承认此子有些胆魄:“不错,本尊确实转修无情道法。”
从普渡众生的善到无情之道,这跨度真是……别出心裁啊,不过单论能够压制心魔,无情道确实也非常对症,只是从如今的情况来讲,这无情道于持善尊者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如今毒入肺腑,饥渴之症反而不重要了。
师尊曾经说过,自己有一友人修无情剑道最后折戟而亡,似乎与一场大祸有关,而现在……无情道又出现了。
闻叙抬头看向四周,只能看到高耸入云端的宝塔,上面萦绕的光芒若隐若现,似乎比方才又黯淡了一些:“尊者的无情道,看来已经走到了末路。”
“不错,已经走无可走了。”温持善承认得相当痛快,他快走两步,走到心魔的对面后,也拿出一个蒲团坐下,两人身着同样的素衣,如果不是眼睛的不同,以闻叙眼盲的程度,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本尊知道你身怀拔除魔种之力,可如今魔种已深入本尊之神魂,但倘若你能解无情之毒,宝塔城之局也并非无药可解。”
“闻叙,当年本尊无法解小国之困境,以至于徒生心魔,如今你面临宝塔城之困,你又该当何解呢?”
闻叙:……这俩看着都像心魔化身,果然修佛的就是难对付。
但他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持善尊者似乎误会了。
“误会什么?”
“晚辈并不修无情剑道。”
其实仔细想想,被误会也挺正常的,毕竟他身怀“救世金光”,又是龙尊弟子,自凡人境而来,天赋和命格又如此得天独厚,似乎天生就该是修无情道的,甚至当初师尊都暗戳戳提点过他,但闻叙确实从未想过步入这条道。
他其实是个很世俗的人。
持善脸上,露出了第一缕错愕之情:“你竟不修无情道?!”
第401章 诘问
卞春舟没想到, 宝塔城的魔还挺诡计多端的,他们才刚一进来啊,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就被分而划之了, 思及陈最最那死脑筋,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焦。
至于闻叙叙和温之仪,他倒是不那么担心。
只是这里是哪里啊?他只记得分开之时眼前“咻——”地一下就变了模样,原本魔幻的佛都塔林瞬间就变成了熙熙攘攘的街头, 人来人往、却格外地有生活气息。
所以,他这是入了幻境?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 却并没有任何受阻,甚至连储物袋里的东西都能随意取用,可看周围的百姓,却无一人是修士。
好奇怪啊,卞春舟顺着人流尝试着走出去,但结果显而易见, 他被困在了此处。这可怎么办啊?他都一头雾水,那陈最最岂不是……
不不不, 他得努力走出去。
想到这里, 卞春舟找了个面摊坐下,跟老板娘要了碗阳春面就开始唠嗑,他身上有些银钱, 只要钱到位, 老板娘表示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善谈的人。
一碗面见底,卞春舟已经熟知这个小镇上大大小小的八卦,小到某某阿婆丢了两只鸡疑似是被隔壁小子偷来烤了吃,大到县太爷纯孝、老娘叫他纳妾就立刻纳了两房娇妾。
“没别的、更有趣一些的事情了吗?镇上可有其他的外来人?像我这般的?”
卞春舟修行日久,气韵自然, 光华内敛,加上俊秀的外表和不俗的穿着,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毕竟出手如此阔绰的老板娘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公子说笑了,似您这般的朗月人物,咱们小镇上若是来过,我定然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咱们这位县太爷也年轻俊秀得很,二十四岁就成了举人老爷,那可是十里八乡鼎鼎有名的文曲星啊,您若是有事相求,可去县衙找县太爷,他见识广博,必然比我一个粗野妇人懂得多。”
卞春舟:……行叭,那就去县衙问问情况,反正也没其他的线索了。
县衙很好找,这座铜官镇本身就不大,卞春舟一路打听过去,正准备找个衙役先问问情况,就看到一辆马车从他旁边疾驰而过,那是——
修士的气息。
虽然修为不高,但起码也有筑基修为。
卞春舟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马车很快在府衙后门口停稳,随后有一妙龄女子身着素衣款步下车,虽然戴着斗笠,但隐隐可见皎洁容颜。
“夫人,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
素衣女修微微颔首,随后跟着人很快进了府衙,卞春舟想了想,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翻墙跟了进去。
县衙修得古朴,面积虽不大,但看得出用了心,卞春舟跟着素衣女修见到了所谓的老夫人,就……长得就一挺刻薄的婆母,果然出口更加刻薄,一开口就是不下蛋的母鸡,这女修脾气也是真好,竟一点儿没生气。
好奇怪啊,修士子嗣艰难不是常态吗?
“你也别怪婆母心狠,硬要给你添堵,实在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我这个老太婆做主替他纳了两房娇妾,我知道你救过我儿,但你也别忘了做人媳妇的本分……”
卞春舟:……突然有种在看婆婆妈妈剧的感觉,道友你这都不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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