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但是内部矛盾激化，军队哪儿来的战斗力啊？”这一点令郑南臣相当不解。
“其实内部矛盾并不一定是坏事，只要没大到无法化解的地步就没关系，要不是他们彼此严格监督，训练效果也不会那么好。”赵抗又笑了笑，“何况训练内容中的大部分都是增强他们对我的服从性，由于在分段训练阶段完成后我将他们打散重编，原有的那点矛盾因为不常见面而烟消云散，而这时他们的服从性都已经建立起来，训练难度大大降低，便不需要再人为制造矛盾了。说到底，那只是初期所用的权宜之计罢了，你训练过军队，应该知道训练新兵是最难的。”
“原来是这样，属下明白了。”郑南臣也笑了，赵抗的方法看来特别适用于对付那些问题人物。不过既然这样做能令他们改邪归正，那么这也算是以恶的手段来行善了。郑南臣连赵抗处理百姓的那些方法都能接受，他自然不会拒绝学习相对来说要“善”得多的训练方法了。
虽然对郑南臣很欣赏，但是赵抗并不准备破格提拔他，因为他的军队并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郑南臣他们一开始最高只能当上排长，之后就得靠累积的功勋谋求升迁，但见惯了不公的郑南臣对此倒是颇为赞赏。
“这……”赵抗虽然猜到吴璘会来送行，但是搞这么大阵仗就大大出乎他意料了。吴璘竟然带来了三千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也太夸张了！
“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赵抗不由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对部下吩咐了几句，以防万一。赵构的皇权还不算非常稳固，武将之间火并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吴璘这段时间虽然与赵抗相谈甚欢，但是将别人想坏一点总不会吃亏。
“吴大人，您这是……？”由于事情确实奇怪，赵抗立刻就提出了疑问。
“殿下，臣既然送了些军官给您，那当然得配上士兵了。”吴璘压低声音答道。
“你是说这些兵是送给我的？”赵抗立刻就愣住了，他现在眼力也相当了得，当然看得出那三千多人可大都是难得的精兵，而当初跟着自己剿匪的那拨人赫然也在其中，显然吴璘这样做并不是一时起意。可是从这些人的精锐程度来看，他们走后吴璘所部的实力恐怕要损失数成，这份礼物实在太重了，即使是赵抗，也有点受不起。
但吴璘的态度却很坚决，“军队是干什么用的？不是杀敌用的吗？他们留在臣的手下无仗可打，实在是浪费才能和青春。而且这些士兵与金军都有血海深仇，整天嚷着要杀光金军为家人报仇，和议达成后臣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正好殿下您来了，臣也藉机丢掉这个包袱……”
第八十七章 逃兵事件（上）
赵抗当然知道吴璘这么说是为了怕自己拒绝，可是他还有些疑虑，“可是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朝廷怪罪下来的话怎么办？”。赵抗可不认为自己的皇子身份对此有什么帮助，实际上若他的身份公开，这件事的性质只会更严重，肯定会有人要说他想篡位了。
“这件事臣已经处理好，他们都被记在前段时间剿匪的阵亡名单里了，那些家伙应该不至于查得这么细。再说梓州知州虞祺是臣的至交，假坟头放在那里，上面来人的话他会替臣处理，请殿下放心。”吴璘神色从容，显然早有安排。
“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他们如果不服管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赵抗拱手道。
“不会的，他们想报仇都想疯了，只要能带他们杀金兵，哪怕是一头猪，他们也会很听话的……”吴璘一不小心开起赵抗的玩笑来了，不由脸色一变。
“那也不行，必须是我要他们杀他们就杀，不让他们杀就不杀才行。”赵抗轻轻地摇了摇头，“服从性差的军队，战斗力再强也没多大用处，看来我还得在他们身上多花点工夫才是。说起来那些军官几乎都是孤儿出身，他们的仇只怕更大，看起来倒要平和得多，是因为自制力差的成不了军官吗？”
看到赵抗似乎没有在意，吴璘暗松了一口气，“这只是一方面，他们成为军官后，涵养总会比原来高一些，不至于把仇恨都摆在脸上。”
由于那七个军官在军中都多少有些名声，赵抗便暂时将那三千多人让他们率领，另外编成一团，由赵抗自己亲自担任他们的团长。现在的魔军可比以前强大得多了，要主力有主力，要尖刀有尖刀，要炮灰有炮灰，再加上以大批武林高手组成的“特种部队”可以说是层次分明；而兵种上也已经做到门类齐全，步兵、弩兵、骑兵、攻城兵等全都齐备。以魔军目前的实力，就算遭遇金军主力也完全可以一战，只不过随着新血的不断注入，这魔军的“魔”字已经快要消失了……
好在随着魔军的不断胜利，赵抗在魔门中的威望与日俱增，就算那些魔门中的元老，也不敢对赵抗无礼。所以这个问题暂时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而且，赵抗对这一点早有防范……
这次行军因为没有了百姓的拖累，速度快了好几倍。这一路上，魔军见城就打，但因为赵抗还不想过早对上兀术的主力，所以不敢离开宋金边境太远。现在魔军不再裹挟百姓，而是直接抢光让他们自己南逃，当然，每人一个月的口粮还是要发的，免得他们当场暴动。不久，魔军在付出数千人的伤亡后，攻陷了凤翔路的首府凤翔府，随即向金国西南部第一大城京兆府杀去。
其实自离开大散关以后，赵抗也已经注意到，金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了。毕竟金国可是天下第一强国，只要内部一稳定，那强大的力量就逐步显现出来了。可是这样也好，在与越来越强的金军浴血战斗之后，魔军的潜力也渐渐显现出来。并且由于不断有新血加入，虽然大军一路上的减员已经超过了二万人，但魔军反而越打越多。
由于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战斗都是以多打少，金军不敢出城迎战。结果战斗内容几乎全是攻城和巷战，赵军相对来说不太擅长的野战一直没有出现。一路上倒是遇到几次金军的夜袭，可惜魔军为了应对这些突发情况进行过专门系统的训练，它们全部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战况很顺，但有一点很奇怪，那三千多精锐的“吴家军”自从加入后，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赵抗居然一直都没派他们出战过。虽然他们不出战魔军也照样取胜，但是有精兵不用这不明摆着是浪费资源吗？但是赵抗不但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好在郑南臣猜想赵抗必有深意，和他的旧同僚们竭力安抚士兵的情绪，才没有出大乱子。
但是这批士兵加入魔军就是为了打金兵，如今金兵没得打，每天的训练强度却简直是把人往死里练，不满和迷惑的情绪迅速在“吴家军”中蔓延开来。兵变他们是不敢的，毕竟魔军其他部队的数量要比他们多得多，但是开小差的却越来越多了。
就在“吴家军”将士们开始人心浮动的时候，赵抗突然传下命令，要他们立即集合。等到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集合完毕之时，他们全都是一脸骇然，原来这十天里开小差的那一百多个士兵全都被赵抗暗中派人拿下了！
“依照我军的规定，开小差的应该如何处理啊？”赵抗似笑非笑地问道，语音轻柔却令大家心里一寒，按魔军的军规，开小差的是要处死的啊！
郑南臣等人立即上前恳求道，“请大人念在他们初入我军，不懂规矩上网开一面。”
“军法无情，即使是我的亲人，违犯军法的话也不可以宽赦。”正当众人心里一凉的时候，赵抗话锋一转，“不过军法里也有规定，加入我军未满半年者，初犯减刑一等。”
郑南臣等人心里一松，一百鞭虽然也很难熬，但是他们身强体壮，应该死不了。毕竟开小差是赵抗最忌讳的事，不只是影响战斗力，更会导致泄密，能放过他们不杀已经是很少有的仁慈了。
可是等到行刑完毕，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以为只是走过场的鞭刑居然用上了全力，一共有十一个逃兵被当场打死。细心的人很快便发现那十一个死者几乎全是带头开小差的，赵抗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但是大家都已经被震住了，没谁敢罗嗦一句。
而赵抗接下来的做法更绝，他令书记官记录下那些逃兵的案底，要求有一人为其作保，如果无人为其作保，那么一样要被处死。如果他们建立了功勋，那么案底消除，但是在消除前他们再次触犯军法的话，保人也将承担连带责任。虽然不会处死，但是一顿鞭子是免不了的，可今天大家也都看到了，鞭子也能打死人，所以当保人绝对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不是关系很亲密的战友是不可能出面作保的。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逃兵总归有几个死党，所以保人还是不缺的。可是有五个士兵大概是平时为人不好，居然没人为其作保。
第八十八章 逃兵事件（下）
郑南臣知道这五个人都是军中难得的勇士，强者多倨傲，所以他们没人作保也就很正常了。郑南臣可不愿他们就这么被处死，当即上前保下最强的那个。而其他的军官早就保过人了，那剩下的四个可以说是死定了，脸上无不现出绝望之色，如果死在战场上他们倒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被作为逃兵处死，这实在是……
可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们死定了的时候，赵抗说话了，“你们做人也真够失败的，连个朋友都没有，但是因为这点死掉的话就太不公平了，这样吧，这次我来为你们作保！”
“大人，这一人可以为多人作保吗？”大家一直都以为一人只能保一个呢。
“是啊。不过，最多不能超过五个，而保多人的话，惩罚自然也会累积。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四个都再次开小差的话，我就要挨上四百鞭……”赵抗笑道。
这一百鞭都能打死人了，还四百鞭……不过大家很快就想当然地认为赵抗是主帅，谁敢打他？就算打估计也会放水吧，大家想到这里就觉得没什么了。当然形式上的劝阻还是有的，赵抗的回答并不是“我信任他们。”而是“我是你们的主帅，我不负责谁负责？”。
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要和赵抗开玩笑，第二天就又有三人开小差，其中一人恰恰就是赵抗作保的四人之一。于是立刻就有人进言，“这三人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请大人网开一面，饶了那些保人吧。”
大家都看得出这人是在找理由为赵抗免去那一百鞭，但赵抗却一挥手答道，“治军以信义为本，我既然话一出口，岂可反悔？三人立即处死，鞭刑随后执行！”。大家都以为赵抗接下来是“假打”就无人再劝了。
谁知道才打了两鞭，赵抗就立即怒喝道，“才这点力气？还不如娘们呢！”。这话一出全军一片哗然，说实在的，赵抗解开上衣之后露出的一身白肉看起来比女人还水嫩，再加上他又是主帅，那行刑官又怎么下得了手？赵抗又挨了两记软弱无力的鞭子之后，下令免去了他的职务，可连续换了十多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打出血来的……
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赵抗的主帅身份以及行刑者“怜香惜玉”之外，赵抗的皮肤肌肉强度本就大过常人，虽然他没运真气护体，但力气小点的人拿着普通的皮鞭还真打不伤他。看到这种情况，很多人已经转过身暗暗偷笑了，连郑南臣也忍不住出言道，“春秋有云‘罚不加于尊’，如今全军上下都已经知道大人执法严明，公正无私，他们不出全力挥鞭，其实也是出于对您的爱戴啊！”。但他心里想的其实是“要这样没完没了地耗下去，岂不是成为天下的笑柄了？”而且赵抗在数千官兵面前裸露“靓丽”的上身，也大有“卖肉”的嫌疑……
但是赵抗显然不会让此事以闹剧结束，“有谁能打出血来的，赏千贯！”。这下军纪再怎么好，下面也免不了议论纷纷，最后终于有人抵抗不了诱惑，站了出来。赵抗眼神略扫了一下，见来人生得膀大腰圆，想来有些力气，便点了点头，伏下受刑。
那家伙看来真是个莽汉，心里没什么顾忌，第一鞭就使出了全力，只听见“啪”地一声，赵抗白皙水嫩的背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伤痕。可是，才一会的时间，那条结实的皮鞭竟然已经断掉了，看得大家心惊肉跳。可是鞭刑仍在继续，最后一共换掉了十四根皮鞭，赵抗的一百下才总算打完。饶是他的身体结实，背上也已经是血肉模糊，但赵抗却是满脸笑容地披上了外衣，“胆子不小啊，连我也敢打，以后你就做这行刑官的位子吧！”
大家都没想到，赵抗竟然真的赏给了那个叫王二牛的大汉一千贯钱，还凭空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下后悔的人可就多了。不过经此一事后，赵抗重信守诺的形象完全树立了起来，而与他的外表不同，大家从他受刑后仿若无事的表现，又见识到他硬气的一面。自此以后，赵抗继在军中立“威”之后，“信”也为全军将士所认可，魔军自此开始具备了打硬仗的能力。
郑南臣虽然有些怀疑赵抗是在作秀，但是用这种方法作秀，也决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对自己都这样狠，何况是他人，郑南臣对赵抗的认识不觉又深入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