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

听秦莹说，张浚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即表示要分给那老兵一部分，但却被拒绝了。老兵说他只希望可以自由地在张府的后花园睡懒觉，他年纪大了，酒色之类的享受他消受不起。于是张浚就让他做了张府的管家，而且只是挂着不用干事，于是这个老兵便得以整天躺在张府的后花园呼呼大睡，过得十分惬意。
“看来还真的是一个无欲无求之人啊。”赵抗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种人软硬不吃，是最麻烦的。不过既然秦莹表示可以通过她的后娘请动这个老管家，赵抗也就干脆耐心等待了。
秦莹自信满满地想要回去请人，但却发现一个问题：作为一个淑女，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所以她一旦和赵抗分开，要再想和赵抗见面就很麻烦，必须再通过吴太后之类的中转才行。秦莹又想到反正今天连街都上过了，还被赵抗摸了一把，干脆破罐子破摔，拉赵抗回秦府见她的后娘。赵抗本来不想去秦府，但他不想事情再拖下去，便勉为其难地跟着秦莹回去了。
如果是为了方便，那无疑是偷偷跟着秦莹进入秦府比较好，但赵抗觉得那样有偷鸡摸狗的嫌疑，而且万一被发现的话问题更多。于是赵抗便带了四个女卫，以送秦莹回府的名义前往秦府。
赵抗一来，秦桧夫妇也不得不亲自出迎，虽然赵抗要和他们的儿媳妇见面不合礼法，但两人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很知趣地告退了。赵抗虽然很厌恶秦桧夫妇，但是必要的礼数还是得做到，而秦桧夫妇的想法也差不多，三人的表情都异常虚伪，但眼光不够犀利的秦莹却没看出什么问题，她还觉得他们相处得不错，自己的婚事大有希望呢。
当赵抗见到张宁馨之后，他便立即明白秦莹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是哪儿来的了。赵抗见过的美女很多，但要说到“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再没一个比眼前的张宁馨更合适了。大概是受到眼前佳人那种独特气质的影响，一向随便的赵抗也不自觉地注意起自己的举止来，令一旁侍立的几个女卫都感到惊讶不已。
结果那件事还是由秦莹的嘴说了出来，而赵抗随后表达了希望那个老管家为自己效力的意愿。张宁馨摇了摇头，表示这事不可能，当初张浚也尝试过，结果老管家做出的唯一让步就是教了张浚的一个小妾不到十天，但是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那个小妾便将整个张府的财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这个答案却更是坚定了赵抗求贤的决心，这时赵抗却发现张宁馨的神态有些异常，“夫人您是不是有话想说？但讲无妨。”
“请问殿下，不知道虞允文虞大人一切可好？”张宁馨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夫人您认识虞相吗？果然是人以类聚啊！虞相他现在已经开府，实权比我还大，他这样的天下奇才本就该坐在这样的位置上，这次赵国能够渡过难关，他至少有一半功劳。”赵抗叹道，但他并没好奇地问起两人的关系，因为男女混在一起总没那么单纯，他可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就是虞允文的前妻。
“殿下说笑了，虞大人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认识妾身呢。妾身只不过是一向仰慕虞大人的孝行和才学罢了，听说虞大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能做到忠孝两全，真是很了不起。”
“嗯，所以我们都劝他再娶，至少两个孩子也好有人照顾一下，但他一直不肯……夫人您怎么哭了？”赵抗诧异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砂子迷眼了……妾身真是失礼，请殿下莫怪。”张宁馨一时有些慌乱，连解释也是漏洞百出。
“这屋里哪儿来的风沙啊！”赵抗暗暗摇头，心想这个张宁馨与虞允文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但是赵抗并没有揭人隐私的嗜好，既然张宁馨不肯再说，赵抗也只好放弃问了，却没想到两人曾经做过六年多的夫妻……
因为虞允文的关系，张宁馨自然很乐意为赵抗引见，但是那个老管家答不答应就只能看赵抗自己的造化了。虽然张宁馨因为鄙夷公婆的所作所为，与公婆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必要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在知会了他们以后，张宁馨才带着赵抗回到了娘家。
他们一走，秦桧夫妻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怨恨恚怒的神情，这也难怪，就算是先皇赵构见了他们也不会如此傲慢，更不要说赵抗当初的要挟早就令他们怀恨在心了。
“想不到金军就算有了我们冒险提供给他们的情报，还是没能奈何得了这个臭小子……”秦桧恨恨地说道。接着他脸上有现出忧色，“太后居然想让莹儿嫁给他，夫人你怎么看这件事？”
“老爷您又不是没看出来，又何必问贱妾呢？”王氏若无其事地吃起了橘子。
“那个毛头小子（指赵昚）皇位还没坐稳，居然就想除去我了，哼，哪有这么容易？”秦桧寒声道。
“无非就是仗着有赵抗这个便宜大哥的支持罢了，只要除去赵抗，或者离间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皇上应该就不敢动老爷您了。”王氏剥下一瓣橘子，轻轻地放入了口中。
“可是，那个臭小子实在太能打仗了，就算大金国得到了我们提供的情报，也不过能压制他，但却不可能彻底打败他，怎么才能够除去他呢？他的武功据说也深不可测，刺杀显然也不可行，我是实在想不出什么高招了。”秦桧颓然坐下，“依夫人刚才所说，可以离间他们兄弟的关系，但哪有那么容易？皇位他都让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可是坚如磐石，难以动摇啊！”
“老爷勿忧，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未必像外人看上去那么好。”王氏终于吃完了橘子，眼中也闪出了阴狠的光芒，这才是她的本色啊。不等秦桧反应，王氏就继续说了下去，“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再贤明也绝难容忍一个不受自己节制之人的存在，他可是现今大宋的皇帝啊！而且赵王当初让出皇位，这实际上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确实表明了自己对大宋的皇位并无野心，但另外一方面却使得他们兄弟的关系产生了隐患。”
第四百零三章 贩卖国宝
“我明白了，诚如夫人所言。”秦桧脸上也现出喜色，“如果赵抗没有自己的势力，皇上应该会对其恩礼有加，但是他偏偏有自己的国家和军队，而军力甚至还在我们大宋之上，皇上心里必然会相当忌惮。但也正因为如此，皇上在表面上会与其更为亲密，但全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所以老爷您要做的就是要进一步增加他们之间的嫌隙，以您的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吧。”王氏掩口笑道，虽然已是徐娘半老，却仍有异样的风情，只是偶尔散发出的狠厉之气令人心寒。
秦家的铁三角各有所长，秦桧长于战略分析与大局观，王氏擅长计谋与关键处的决断，而已经发疯的秦熺则具有极强的执行力，能将夫妻二人的奸谋落到实处。正因为如此，秦家才能如此不可一世，也不完全是赵构扶植纵容的关系，不过现在少了秦熺这重要的一角，便远没有以前那么可怕，江晨星泄愤的举动居然成了大善事，也足以自傲了……
就在秦桧夫妻密谋的同时，赵抗已经来到了张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赵抗还是大吃一惊，不要说崇尚节俭的赵国了，就算南宋的皇宫和秦桧的相府，都远没张府那么奢华。而且这种奢华却并不使人产生庸俗的感觉，很明显这些庭院都是请名家精心设计的，令人流连忘返。
赵抗他们抵达张府的时候，老管家正躺在后花园的凉亭中做白日梦，他须发皆白，看上去已经不下六十岁了，身上衣服虽然质地与款式都很一般，但却相当洁净，与那传说中的老兵出身不太相符。出乎赵抗意料之外的是，老管家高鼻深目，并不像是一般汉人的相貌，“看来他八成有着胡人的血统了，有点意思。”赵抗心想。
看得出老管家在张家过得很不错，连架子都被培养出来了，即使知道了赵抗的身份，他还是继续斜躺着晒太阳，根本就懒得理他。这时张宁馨也看不下去了，她出言劝说了几句，老管家才勉强坐起来作揖意思了一下。
虽然老管家相当无礼，但是赵抗本来就不是拘礼之人，再加上此刻他有求于这个老人，便毫不计较地道出了他的来意。那个老头一口就回绝了，“我老人家年事已高，没精力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张宁馨和秦莹两女的软言相求，而且赵抗的态度也比较谦恭，他才表示可以帮赵抗这一次忙，但要他为赵抗效力那却绝无可能。
赵抗心想这样也好，正好试试这老头的真实才能，毕竟眼见为实，如果只是凭一时之兴就重用他的话，一来不符合赵国的制度，二来风险也太大，财政可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关键部门，是不能乱来的。
老头一旦决定做事，脸上那懒散的神情一下子就不见了，变得严肃而认真。秦莹大概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便好奇地提出了疑问，而老头的回答令大家喷饭，“我老人家要不快点将事情办完，岂不是要少睡几觉了？”
在见到那堆积如山的宝贝之后，老头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令赵抗大为惊异。接着老头便向赵抗问道，“你现在急不急？”
“急需两千万贯，其他的则不太急，可是我让手下去售卖，他们居然说只能卖出五百万贯，您看这些能值两千万贯吗？”赵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也不拐弯抹角，他现在要的就是速度。
“两千万贯倒是不难，三天内就可以搞到。”老头自信满满地说道，不过这时他却提出了一个问题，“是不是只能卖给本国商人？”
“哦？卖给本国商人与卖给外国商人有区别吗？”赵抗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一向都是不耻下问的。
“当然不同了，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其喜憎之物各有不同，就拿这古董来说吧，蕃客们所出的价钱数倍于本国商人。不过呢，出售这些古董给外国人，是会惹来很大麻烦的……”老头说到这开始留意起赵抗的反应来。
“什么麻烦？难道是贩卖国宝的罪名吗？”赵抗轻笑道。
“没错，卖珠宝还好，可是这卖古董……那千夫所指的感觉可不好受啊！”老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抗。
“只要于国于民有利，那么我个人背点骂名又有何妨？”赵抗不屑地答道。他刚才也想过了，现在那些蕃客与他是敌对关系，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源越多，对赵国的威胁就越大。而他们手中拿着这些古董文物，总比他们掌握着钱粮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要好得多。再说，只要最后胜利，到清算的时候，这些卖出去的国宝便可以不花一文钱地再拿回来。虽然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相当部分的古董损坏或失踪，但古董的价值本就很虚，不然也不会出现砸掉大部分，剩下的价值反而大增的情况了。
听到赵抗的回答，那个老头本来不屑的表情中也开始出现了一点赞赏的意味。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赵抗一时难以置信，那个老头只取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宝贝，第三天就交给赵抗两千万贯的货款，这恐怖的效率足以让赵抗当初派出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员找块豆腐撞死。更难得的是，这两千万贯全是钱粮之类赵国急需的物资，而不是那些不能救急的房产之类，即使以四海钱庄的实力，在接收时也忙得够呛。
赵抗见钱来得这么容易，自然贪心不足了，他将手中的宝贝一股脑地全塞给老管家，希望他将这些全换成钱。但是当他提出这个请求后，他发现老管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瓜……
知道犯错的赵抗连忙向老管家请教，“这样做为什么不行？”
老管家这时问了他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你了解市场吗？”
赵抗木然地摇了摇头。
老头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这些知识他原本都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其实，当初赵抗表示为了国家民众愿意牺牲自己而背负骂名时，他沉寂了许久的心弦就被拨动了。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些知识在他手中，只能令一个家庭发家致富，而如果到了赵抗手中，那将影响整个世界……